天際漫開一線魚白,將濃鬱夜色稀釋作淺灰。沉睡一晚的城市,正在漸漸醒來。

傅驚辰推開檔案,手指用力捏按鼻樑。他起身開啟一扇玻璃窗。清晨的空氣飽含涼意,爭先恐後撲在面龐。傅驚辰深深呼吸,讓絲縷涼氣滿滿充盈自己的胸腔。

他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回過公寓。近來公事愈加繁重。白日有數不清的檔案、會議需要處理、主持。要盡快找到突破口,一舉擊垮悅影,便只能將休息時間壓縮至最短。

傅驚辰心頭燒著一把火,時時刻刻炙烤他的五髒六腑。他要將悅影連根拔起,將它曾經的輝煌焚燒作滾滾黑煙。直至永遠消失在公眾面前。到那時,周博翰便也可親自嘗一嘗,什麼是生不如死。

國內娛樂公司三足鼎立之勢已持續近十年。是時候改天換地,重整一番新氣象了。

傅驚辰又深吸一口氣,關閉窗子回到辦公桌前。

昨晚一夜未睡,天色將亮,精神反倒覺出疲憊。傅驚辰按下內線,吩咐秘書又送來一杯黑咖啡。一氣飲盡咖啡。傅驚辰趕在上班,將剩餘資料看完。而後去休息室簡單沖過澡,立刻召集各部門經理去會議室。明天一早他便要飛去歐洲出差,大概要在那邊逗留四五天。今天的工作,他需要集中在上午完成。下午必須趕回公寓陪褚容。

會議結束,傅驚辰又將日常工作處理完畢。十點鐘準時離開辦公室。電梯門開啟,正要跨進去,抬眼便看到傅驚雲正自裡面走出來。

“驚辰,”傅驚雲走出電梯,向他笑道:“正要找你……中午何家小兒子的生日宴沒有忘記吧?父親讓我過來提醒你。”

傅驚辰猛然記起,今日是何氏集團幼子何煦的生日。何家一週前便下了請柬。傅淵收到後,當即便安排傅驚辰前去赴宴。但那時傅驚辰還未定下明日出差。現在這等情況,他單是要陪褚容還覺不夠,哪裡還得分時間去為別人過生日。

“大哥,”傅驚辰走進電梯,反手將傅驚雲推出去,“有勞大哥替我跑一趟吧……我今日實在沒有時間。何況我與小何先生也不熟。”

傅驚辰在電梯外道:“哪裡不熟了?前幾日你的眼睛,不就是小何先生做的檢查?”轉口又問:“你有什麼事?可是要回去陪褚容。”

傅驚辰被人窺破心事,輕咳一聲轉開眼。

傅驚雲忽然伸手擋開即將合攏的電梯,“眼睛的傷,是褚容打的吧?”

倉促之下,傅驚辰不由一怔。轉瞬反應過來,禁不住煩躁道:“都說過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生怕傅驚雲再追問下去,不斷點按關門鍵,“我真的趕時間。不陪你聊了。”

說完電梯應聲關閉,將傅驚雲的回答擋在了外面。

傅驚辰向後靠在電梯壁,眉心皺作一團亂結。傅驚雲從來便是個笑面虎。凡事但凡被他掛在心上,便再逃不開他那一雙利眼。先前他對褚容印象極好。褚容突遭車禍,他頗為傷感。偏偏前幾日被褚容打傷,還無法瞞得過他。傅驚雲變臉好似翻書,言語之間已對褚容頗為不滿。他若與傅淵走到一路,日後對褚容橫加挑剔,那自己與褚容,或許便當真再無機會被傅家承認。

但似乎……也無所謂。

電梯下到停車場。傅驚辰站直身體走出去。

無論別人承不承認,他都只認定褚容一個。他對傅家而言,本就不重要,傅家於他而言,亦不過是一樁不得不背負的責任。

唯有他與褚容,他們兩人在一起,才是最為重要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