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的道具著實考究。刀背猛力抽下去,褚潯手掌竟微覺麻木。肖鈺銘的臉被打歪在一邊。白皙面皮被刀背劃破,數到傷口觸目驚心。口中亦噴出淋淋血水,更有一個牙齒被拍落,隨著鮮血一同被吐出來。

在場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俱都被這一幕震得心驚膽戰。實景拍攝的片場,一時間竟陷入凝膠般的死寂。直到肖鈺銘悲痛欲絕,扭曲著腫脹的、沾滿血汙的臉痛哭出聲,僵立成石像的人群才慢慢轉醒回神。

導演走至褚潯跟前,猶豫數次方開口道:“褚老師……能不能,先讓人送鈺銘去醫院?”

肖鈺銘撕心裂肺般哀嚎,眼看便要背過氣去。褚潯盯著他血水模糊的臉,靜靜看過一陣,將還踩在他胸口的左腳挪開。

導演終於暫時松開一口氣,火速與助手一同將肖鈺銘搬進車廂,十萬火急往醫院趕。

褚潯站在原地,手中把玩那把幾可以假亂真的繡春刀。

魏儒晟臉孔陰雲密佈,一步步行至褚潯跟前,問他:“你究竟想要做什麼?!”他雖已極力剋制,話語中的濃烈怒氣,仍火星四濺爆發而出。

褚潯抬起頭,淡淡掃視魏儒晟一眼,“既然他堅稱我對他的臉蛋兒圖謀不軌。我若不做點什麼,怎麼對得起肖大少爺的良苦用心。”

“你幼不幼稚!”魏儒晟厲聲吼叫:“這樣做對你自己又能有什麼好處!”

褚潯微挑唇角笑了一笑,那笑意中的譏諷卻是再明顯不過。隨即褚潯將繡春刀扔在魏儒晟眼前,冷聲道:“作案工具交給你了。若是想報警,請隨意。我不會跑,也不會找人說情,就在這裡等著。”說完徑直轉身走向自己的保姆車。

陳勉與安雅立刻跟上去。安雅的助理本想拖住她,被她使力掙脫。兩人急急跑到褚潯車子旁邊。還未及張口講話,褚潯擺一擺手,疲倦道:“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安雅欲言又止,終是什麼也沒有講,親手為褚潯拉上車門。

車廂裡只剩下褚潯自己。他閉起眼睛,仰頭靠在車位上,放在身側的雙手輕微抖動。

自多年前失控將薛睿打成重傷,褚潯已有很久沒真正對人動過手。他原本以為,自己的涵養已經足夠好,對肖鈺銘三番兩次的挑釁,都可以隱忍不發。事到臨頭才發覺,他其實從未真正改變。他仍然無法承受羞辱,也依舊化解不了憤怒。繞著成熟、理智、冷靜、剋制轉了一圈又一圈,最讓他爽快的,還是簡單粗暴的拳頭與力量。

即便如同魏儒晟所說,他從中無法得到半點好處。

兇狠歹毒,不計後果。他天性便是如此惡劣。

或許會有人再次對他失望吧。想到這幾日傅驚辰頻頻發來的資訊,褚潯眼眶微微酸澀。他在傅驚辰眼中,怕是永遠都不能變得更好了。

車門猛然被拉開。陳勉不由分說,將一隻手機塞進褚潯手裡,“傅總的電話。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陳勉邊說邊拉開駕駛室的車門坐進去,立刻發動車子。安雅亦飛快上車,幹脆利落關好車門。保姆車一刻不停竄出去,剛好將兩三個剛剛自片場跑過來的人甩在身後。

安雅秀美緊皺望向車外,看到魏儒晟也跑出來,神色嚴肅與那幾人講話,更不時抬頭望一望他們的車子。女孩憂心道:“他們不會真的要報警吧。”

“報警還好說,就怕他們……”陳勉自後視鏡裡看一眼褚潯,將後半句話吞下去,改而催促褚潯,“褚哥,傅總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講。你快同他搭句話吧。”

褚潯神情還有些恍惚。盯著顯示正在通話中的手機,許久嘆一口氣,將手機抵在耳邊,“小辰哥……”

“容容!你認真聽我講,”傅驚辰氣息略為不穩,似乎正在快速移動,“你跟陳勉馬上回c城。中途會有人接應你們。路上你一切聽陳勉安排。我現在便搭專機回國。別怕,沒有事的。”

褚潯安靜聽完,又靜一瞬,卻是輕聲道:“小辰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