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男人的靜默間,窗外有隻小麻雀撲閃著翅膀落在了窗臺的一個小棚子上。

那是林景酌自己紮的小號大棚,裡頭放著溫涼送給他的那盆小多肉。

而一掌拍在玻璃窗上試圖去抓鳥兒的粉紅色肉墊,是屬於煤球的――林景酌和溫涼一起籌備《碎片》驟然忙碌了起來,煤球自然被他帶回了家裡教給了兩位人民教師。

“溫煤球,回來。”林爸爸沒看溫涼,只是朝煤球招了招手。

煤球入冬之後在林家貼了不少膘,這會兒滾圓得真跟個球一樣,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但躥得還是一如既往地快,連滾帶爬地撞進了林爸爸的懷裡,抬頭卻對著溫涼咪咪咪地絮叨。

溫涼心裡還有些緊張,也沒能顧上自己兒子,這會兒只是一隻手揣在褲子口袋裡,捏緊之後再放開,聲音低沉中帶著些無奈:“很抱歉這麼唐突,但我想先在景酌之前告訴您。景酌他…”

“他十八歲了,不小了。”旁邊林教授短促地笑了笑,手裡糊著煤球的腦袋。

溫涼有些意外地轉過了頭。

“你不用太保護他,男孩子沒有躲在人後面的道理。”林爸爸低著頭嘆了口氣,“他上次把煤球帶回來的時候,就跟我們透過風了。”

――爸我養貓了

――叫溫煤球

――小溫,喊爺爺

林景酌從小就是個很有主意的酷小孩。

如果是自己經過深思熟慮堅定地決定好的事情,他基本不會在乎別人的意見。

但這次他決定的愛情,面對的是爸媽,所以他還是努力地,磕磕絆絆地給兩位家長做了個鋪墊。

兩個家長都是心細如發的教育工作者,在惡補了《假戲》和最近的娛樂新聞之後,他倆一致覺得。

估計是八九不離十了。

果不其然,耐不住的林景酌過了沒兩天就說要把人帶回家。

“我也跟你說實話吧,我和他媽媽,挺擔心的。”林爸爸笑了笑,“她媽媽怕見到你動搖軍心,還特地避了出去讓我來和你談談。”

但誰曉得溫涼這長相,差點把他也殺了。

他認真看著你的時候,那雙如秋水似的清澈鳳眼讓做慣了學生工作的林教授都差點說不出話來。

世界公認能用臉殺人,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溫涼微笑著點了點頭,從林爸爸手裡接過了掙紮著來找他的溫煤球,單手拖著它的肚子讓它安穩地趴在自己肩頭:“您說。”

林爸爸沉默地和溫涼對視著,良久才嘆了一口氣:“你知道,少年人總是很容易把很多事情看得輕易。”

他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開頭,幹脆去櫃子裡拿了包煙,分了一支給溫涼。

兩個人就著煤氣灶點的煙,關了廚房的門站去視窗。

“我說小景不小了,是覺得你不應該這樣過度保護他。”林爸爸眯著眼睛看著窗外,“但他只有十八歲是個不爭的事實。”

“我和他媽媽商量過幾次,同樣得出的結論是小景雖然相對同齡人來說早熟,但到底還是幼稚。尤其是在你面前,我想你應該已經感覺到了。”

“小孩子總是有莫名其妙的熱情,也很容易開口閉口就要過一輩子。他長大的環境比較簡單,沒經歷過太多的人和事,總覺得很多事情是很輕易就可以達成的。如果在不經意間他傷害到了你,我先在這裡為他向你道歉。我作為一個父親,也懇求你,在餘生中可以多包容他,愛護他。”

在娛樂圈裡能站到溫涼這個位置的,大多都已經是人精中的戰鬥機。

溫涼自詡算是見慣了場面的人,商圈藝術圈演員圈子,大家在場面上舉著香檳,再無聊的話題都能完美圓下午去。

從來沒有哪一句話能讓溫涼這樣愣在原地。

大自己孩子十二歲的愛人,還是一個在娛樂圈裡動動手就能讓林景酌不好過的前輩。

這家人怕的竟然不是他日後對林景酌不好,而是在擔心林景酌的沖動會傷害到他。

溫涼愣了許久,最後低頭撐著流理臺笑開。

他的小朋友在這樣溫柔的家庭長大真好。

“我們會很好的。”溫涼抬起頭的時候,林爸爸只覺得面前人的眼睛裡似乎藏著映著星空的深海,有著合該不屬於一個成年男人的耀眼和希冀,“這是我給您的承諾。”

“希望你別忘了。”林爸爸掐了煙,伸手過去拿了溫涼的也掐了,“快快快快我剛看見他媽媽回來了,趕緊把窗開大點兒。”

溫涼原本還想再說點什麼,結果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也給打亂了思路,只跟著林爸爸手忙腳亂地開窗收拾廚房。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拿著刀站在案板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