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活生生拖了一天一宿。新月街這本來就地勢低窪,排水系統不太成。10號又是個老樓,一到陰天下雨彷彿成了臭泥爛塘,那味兒能把人昨天的晚飯都燻出來。

“我明天去石材市場拉兩塊石頭板子回來鋪上。”

容皓遠為了方便把褲腿挽了起來,彷彿下一秒就要去插秧。這樓裡幾乎都是老弱病殘,何玲她男人不是去上工就是在家喝大酒,基本算是個死人,何玲倒是能幫他幹,但再能幹也終究是個女人,力氣活上還是差點。所以基本就是他一個人包攬了所有的清潔工作。

他以前可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陽春水,那雙手是用來拉琴彈琴的,根本不是幹粗活的。以前生怕落得粗糙不好看,每天也都是要做手膜的。

但現在的生活他覺得挺好,這些是他未曾經歷過的,也算是他貧瘠乏味的人生中少有的一些樂趣。

活幹到一半他拄著鐵鍁在一旁歇息,陽光把他打扮的像個普通的鄰家青年,當然,是如果沒有脖子上形容詭異的紋身和手臂上的鬼畫符。

舒享是將近中午時候過來的,特意跑了三條街給容皓遠買了他喜歡的蓮花包子,結果來的時候容皓遠正站在泥水裡幹活,根本沒心思吃什麼包子。

“我幫你。”

舒享把他帶著鉚釘的朋克外套脫下來扔到那塊唯一幹淨的空地上,毫不嫌棄的接過了何玲手裡的鐵鍬,二話不說操幹起來,動作顯然比那位大少爺要麻利的多。

容皓遠一開始還想攔攔,後來也就索性由他去了,自己在一旁指揮。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此言得之。舒享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所以他會這些也不足為奇。

“小時候我們家也住這一片,那個時候比這個還嚴重難弄,都是我弄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活像個十幾歲的少年,容皓遠不由得啞然失笑。

眼前的人好似和容皓天重合了,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保持清醒,轉頭抽了根煙。

舒享是舒享,容皓天是容皓天,這兩人絕不可同日而語。

舒享這輩子沒什麼大的追求,彈彈琴唱唱歌,再找個物件好好過日子,這才是他應有的生活。

而他和容皓天不是,他們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的,甚至每一次的成就或者失敗,都是踩著別人的屍體上去的。

他們高傲,他們不可一世,可他們也是腐爛的蛆蟲。

他們生於汙濁,而舒享屬於光明。

活兒都幹完了也快晚上了,隔壁老太太拿了三個鹵雞腿給了這三個壯丁,何玲說她不吃雞腿,聞著就想吐,讓他們兩個自己分著吃。

容皓遠把那三個雞腿裝進真空密封袋裡,塞進了舒享的書包。舒享果然不要,兩個人拉拉扯扯宛若過年給紅包的陣仗,後來容皓遠不耐煩了。

“你不要就扔水溝裡,磨磨唧唧的,煩不煩。”

自從不需要用職業假笑來討生活,他的本性就一覽無餘。脾氣爆,出口成髒加上懟人,不生氣的也就只有兩個人了。

一個是容氏現在的董事長,容皓天,一個就是舒享。

“行行行,我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