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皓遠做了個夢。

夢裡是十六歲的自己,穿著二中的校服走在林蔭路上,腳底下是柔軟的雜草,非常舒服。但很快腳下的草就開始瘋長,從他的腳裸往上一直裹到腰間,最後變成黑色的荊棘,面板都刺出血來。那荊棘越長越多,像要將他埋葬一般,他掙紮著叫喊出聲,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熟悉的奇異咬字,讓他脊背發寒。

“哥哥,救我,哥哥,救救我。”

皓天,是皓天,他唯一的弟弟。

他想要沖破荊棘的桎梏,那東西卻像水蛭一樣纏的他緊緊的,刺紮進眼睛,眼前一片血紅。還有一些尖刺插入指甲和肉之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聲音在耳畔提醒他,如同地獄撒旦的低語。

“救他麼,他可是個麻煩,更是個危險,他會和你搶原本屬於你的東西,救他麼?”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我無法自救,如何救贖。”

荊棘全部刺進了身體裡,撕裂一樣的疼痛。

醒來的時候大汗淋漓,身體火燒火燎的疼,頭像是要被刺穿一般。他抬手摸了一下額頭,滾燙滾燙,原來是發燒了。

容皓天沒有再來電話,他樂得清靜。如果沒有那個惱人的夢就更好了。為什麼會夢到小時候的容皓天,這是他自己都不清楚的。

這個比他小兩歲的白皮妓女生的孩子一直是容格的麻煩,所以被容格一直放在義大利野狗一樣的養著,每個月給這對母子彙入一筆錢,希望他們在他的生活裡消失才好。

但後來那妓女還是找上了門,她得了性病,沒辦法再靠賣身賺錢,又染上了毒癮,花錢如流水,那點錢根本不夠揮霍,還要養著一個野種,但現在她要靠這個野種賺點煙錢。

容皓遠第一次看見容皓天是在他們家自己的莊園裡,容皓天被那妓女像野狗一樣在地上拖著,以此為籌碼來逼迫容格拿錢。那個時候容皓遠才不到十歲,他的生母剛燒完頭七,那也是他第一次對生命産生敬畏。

所以他做了平生第一件善事,救起了被拖拽的頭破血流的容皓天。

“他是我弟弟,輪不到你來欺負。”

容皓遠穿著白色的小西裝,地上的容皓天穿著看不出顏色的毛衣和絨線褲子,臉被石子割破,鮮血淋漓,碧綠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容皓遠,像是在看著他的救世主。

“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小孩子帶著哭腔的奇異咬字,來自大洋彼岸的一聲痛呼,第一次在容皓遠心裡落下了名為親情的東西。

容皓遠走過去朝地上的孩子伸出手,他幹淨整潔,容皓天骯髒不堪,他拽起這個髒兮兮的孩子,領著他去了自己的房間。

大氣不敢出的老僕訝異的看著自家這個陰暗的小少爺,第一次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柔軟。

後來容格還是給那個妓女簽了一張支票,數目可觀,妓女又像拖拽野狗一樣把容皓天拖走了。容皓天穿著容皓遠給他找的暗灰色小西裝,臉上幹幹淨淨,綠寶石似的眼睛和淺金色的頭發使得他看起來像個墜落凡間的小天使,他一邊掙紮一邊喊著哥哥,情急之下蹦出了一連串的義大利語,容皓遠聽不懂,但他知道,那是他弟弟的求救。他跟著追了出去,被容格拽住,下了狠力的一耳光襲來,臉霎時腫了起來。

“他不是你弟弟,他就是條野狗。我們容家不留野狗,你給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