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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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給我打電話了,真他媽惡心。”
容皓遠下了最後通牒,第三次結束通話了電話,對方卻依舊鍥而不捨。他把破手機按了關機扔到一邊,總算是得了一室清淨。他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啤酒,液體順著紋身淌進衣服裡,落在了他原本是腹肌現在卻只是一層皮的肚子上。
紋身是一年前他隨意找了一個小店紋的,沒花多少錢,對方也沒什麼太好的技術,把好端端的一簇花叢紋的像是雜草。手臂上是古早的一個鎮靈符改的圖,紋身妹妹一開始還嫌邪性不接單子,後來還是他加了點票子,才弄了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東西出來。
離開b市已經有三個年頭了,這三年他活的像個偽文青。周遊名山大川,去過樓蘭大漠和青藏高原,因為高原反應險些喪命。在大理和麗江廝混許久,酒吧裡染上了呼煙的惡習,和不同的人xing交,沉迷酒精性愛,以此來換取那一點活著的證明。等猛然醒悟的時候,出門拿的那些錢已經分文不剩,像個在臭水溝子裡奄奄一息的老鼠,連最便宜的房子都租不起。
但即便如此,他也一次都沒有接受過容家人的救濟,包括他老子容格,也包括容皓天。
容皓天就像是他的夢魘,即便他換了無數個手機號,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他,用帶著異國口音卻十分標準的中文和他告白,義大利人天生會講情話,且每次都不重樣。
容皓遠再也沒有穿過什麼高定,大部分時間是一百塊的襯衫或者t恤,加上同樣價錢的牛仔褲,口袋裡時不時揣一盒南京,要是飯都吃不上,就抽紅雙喜。花幾百塊錢買了一個二手的破貝斯放在牆角,閑來無事彈幾招子,然後隔壁的女人就會敲牆板,罵他是不是沒男人操屁股開始叫春了。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多麼光芒萬丈,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曾是軍工企業龍頭容式的當家人,玩轉生意場,赫赫有名的容大公子。他曾經用手腕子上的一條刀疤拿下了容氏的控制權,江山剛穩,便被同父異母的弟弟一鍋端了個幹淨,連口湯都沒剩下。
他從來都不提以前的那些事,如果真的躲不過去,就發揮他扯謊打屁的技能,比如他是富婆包養的小白臉或者是黑道老大的小情人。
大家當然是不信他扯的這些狗屁話的,容皓遠就像一朵有毒的花,對他感興趣的人不計其數。
曾經他還亂玩的時候,在一個小私企老闆床上翻雲覆雨完,那老闆東西剛拿出來就開啟了手機看漲停,容皓遠瞄了一眼,隨口說了幾只股,老闆被他伺候的樂呵,順著他買了幾支,結果那幾只股一路飆升。第二次在床上,容皓遠又告訴他順著現在勢頭收一下,老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自然聽他的,結果賺的盆滿缽滿。
他看到了容皓遠的價值,開始蠱惑容皓遠去他的公司,直接承諾了副總職位。容皓遠卻突然擺了架子,甚至不再上他的床。
302的女人問過他好幾次為什麼不去,雖然公司小了點,但至少吃喝不愁。容皓遠這次沒像以前一樣滿嘴跑火車,他低著頭擺弄手裡的貝斯,彈棉花一樣的聲音。
“想僱我?做夢吧。”
“你知不知道你幾斤幾兩啊?”
女人踹了他一腳,罵了兩句就走了。
屋裡又只剩了容皓遠一個人,他把破手機調到靜音,看著螢幕上那張清冷的臉,手指在上面反複摩挲,最後才戀戀不捨的把手機碰到兜裡,起來開了一瓶酒。
鎖屏上的人叫連禮,是他的前任。說是前任,但他自己都覺得可笑。有名無實的感情,甚至連同床異夢都談不上。連禮從未和他有過任何的肢體接觸,就算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口袋裡的手絹也從不閑著。
好在容皓遠沒臉沒皮,他也幸虧自己不要臉,不然恐怕早就因此而罹患精神惡疾,一命嗚呼。
他並不是放不下連禮,而是這人是他爛泥一樣的生命裡唯一幹淨的存在。
電話又催命一樣響了起來,不用想都知道對面的人是誰。他把最後一口啤酒吞進肚子,用袖口抹了抹嘴,把手機放到耳朵邊,努力裝成一個聾子。
“哥哥。”
“有屁快放。”
“我想你了。”
“去你媽的。”
容皓遠毫不心軟的按了結束通話,嘴角挑起一個頗為殘忍的弧度。
他完全可以不接,他每次都選擇接起來罵幾句再掛掉,是想聽對方那幾句情話。好話誰都想聽,而他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總歸是沒聽過幾句好話的。
以前的人,好聽點叫他交際花,難聽點叫他公交車。現在更單一了,叫他公婊子之類這種正常人覺得不堪入耳的話。但容皓遠卻從來都不介意,最後還要給對方做一下總結,總結他罵人的語言多麼貧瘠以及婊子也是人,分什麼公母。
容皓遠從小養成的一層皮,蓋住了他原本的戾氣,
他小的時候給容格帶回來的女人鞋裡放毛毛蟲,最後帶著臉上碩大的手指印和容格頂嘴,聲音還沒有褪去稚嫩,甚至有些奶聲奶氣。
“你沒有女人活不了?”
彼時的容皓遠才不到十歲,容格直接把他關進了書房,不給開燈,不給吃喝,硬生生餓了三天,等容皓遠再出來,面色慘白,手臂血肉模糊,但眼角眉梢都是諂媚,甚至恭恭敬敬的給那女人提鞋,只不過過了幾天那女人就再也不來了,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容格後來在書房裡發現了牆上的血跡,鬼畫符一樣的血書,隱隱看得到死字,心咯噔的蹦了一下。
而容皓遠的臉上始終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容格被他逼出一身冷汗。
後來他聽別人說,女人在鞋裡發現了一條蛇的屍體,而且還是新鮮的,至於有沒有毒,誰都不知道。
容皓遠也從那天開始,收去了一身應有的戾氣,而後年紀稍漲,變成了溫柔儒雅的好好先生。
兇猛的野獸藏起牙齒和利爪,穿上了一層漂亮的外衣。
現在他把那層外衣剝掉了,就沒有再想過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