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馗伸手製止了司馬鬱堂想要攙扶住他的舉動:“以後,你可是國之棟梁,三軍統帥。不知道還要打退多少這樣的進攻,千萬不可再像今天這樣莽撞和輕易放棄。”

司馬鬱堂聽著他的話,心裡十分不舒服。因為,那太像是訣別時說的話了。他冷冷地回答:“難不成你又想推脫責任?你可是跟我一起答應了先皇要輔佐溫宜沉的。所以應該說,我們是國之棟梁三軍統帥,不是我一個人。”

鐘馗轉回身望著司馬鬱堂,他的眼睛上蓋了一層白布擋住了傷口:“我也想多陪你一些時日,只是可能有人不讓我陪了。”

司馬鬱堂還想問,卻見小香從後面踩著雲而來。

忽然身上覺得好冷,那是命正從他身體裡悄悄流失的跡象。其實眼睛的傷,多一道少一道對司馬鬱堂已經沒有區別了。因為他身上已經滿是傷痕。為了穩定軍心,司馬鬱堂換了副幹淨的盔甲來遮擋正流血不止的致命傷口,讓人看不出來。其實他早就支撐不住了。

鐘馗就算再厲害,也不能讓人死而複生,而且司馬鬱堂也沒有打算讓鐘馗救他。

司馬鬱堂叫了一聲鐘馗:“喂。”

鐘馗回頭看著他。

“不好意思,我答應柔兒的事情,可能辦不到了。以後,你別總是一個人。”說完,司馬鬱堂便忽然往後倒了下去。

他看見鐘馗驚慌的臉,卻再也說不出話來,眼皮子沉得像吸滿了水的棉花。

“好累。做人真是累。”司馬鬱堂閉上了眼。

他為了鐘馗,已經耗盡了所有殘留的法力,就算是回到地府,也沒辦法再去做守門的石獅子,更別想升級做判官了。從今往後等待他的只有無盡的輪回,不斷的在人世間掙紮。這樣的他,還能找到鐘馗嗎?他什麼都不害怕,只擔憂這一點。

“睡吧……醒來別恨我。”司馬鬱堂聽見鐘馗在他耳邊這麼說,想要睜開眼問鐘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卻無法抵抗黑暗的誘惑,徹底沉淪了。

不知道在黑暗中徘徊了多久,彷彿多年之前,他也是這麼滿身是血倒在黑暗中,只是那時沒有人像鐘馗這麼呼喚他。

“醒來別恨我……”鐘馗的聲音劃過腦海,司馬鬱堂一下便從混沌中驚醒,卻發現自己躺在墊著厚厚錦緞褥子的床上。房間裡裝飾奢華,爐子裡燃著名貴沉水香。

這不是他的臥室,他在哪兒?

司馬鬱堂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些傷痕都不翼而飛。越是這樣,他才越覺得恐慌。

“鐘馗。鐘馗!!!”司馬鬱堂叫道。

守在一旁打盹的僕人見司馬鬱堂醒了立刻飛一般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串沉重而又急切的腳步聲立刻在門外走廊上響起。

“亞父!!”跟隨著這聲熱切呼喚,溫宜沉撲了進來。

他眼含熱淚,滿臉欣喜,一進來就握住司馬鬱堂的手:“亞父終於醒了。我在偏房中守了一日一夜了,好害怕你就這麼睡下去。”

司馬鬱堂身上沒有傷,卻始終這樣昏睡不醒。

叛軍們撤到了長安城外就安營紮寨下來。他們不進攻,是因為司馬鬱堂還活著,他們不撤退,是因為在等著司馬鬱堂死。

溫宜沉的恭敬和欣喜一點也能讓司馬鬱堂覺得感動反而讓他惡心和厭煩。

溫宜沉大概是眼見鐘馗不費一兵一卒就殺退幾十萬大軍,意識到司馬鬱堂若是想弄死他也很容易,所以才生怕司馬鬱堂覺得他不夠恭敬。只是他用力過猛,起了反作用,讓人覺得他虛偽和心懷叵測。

這就是溫宜沉和他的兄弟之間的差別。

太子和三王爺分別由出身名門的皇後和經歷多次人生、心思深沉的李耀麗精心撫養培育長大。所以,他們進退有度、老辣沉穩,待人接物得體,即便臉上的表情是裝出來的,也不會讓人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