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我心我行皆由我意

好訊息是, 莽山離潛風谷不過數百裡,二人半日便抵。

壞訊息是,姜小滿明明來過此地, 卻不得不裝作生疏的模樣。

那塊地依舊荒涼如故,雜草叢生,風卷過時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地上幾處淺淺的踏痕猶在, 淩司辰掃了一眼神色並無波動。

他不發一語, 徑直行至那石碑前,手掌貼上冰冷粗糙的碑面, 指尖劃過那些斑駁的刻痕。

姜小滿卻在遠處停住, 未曾跟去,故是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到那股沉沉壓在空氣中的悲意。

忽地,少年手往旁一伸, 凝出一道尖銳的石刃,直刺入碑面,發出“嗤嗤”的摩擦聲, 他刻得當是緩慢而用力的。

在最下方拉上一筆後,他肩膀松動, 長長吐出一口氣,指尖輕彈,石刃消散於風中。

淩司辰沒有猶豫,雙膝伏地,跪在了那碑前, 額頭又重重叩在泥土上。

“孩兒一定手刃仇人, 為母親報仇雪恨……不論是誰。”

他一字一句說著,聲音低而穩。

姜小滿站在不遠處, 靜靜看著這一幕。風從山間掠來,吹得她衣袂輕揚,四周寂靜無聲,唯有草葉輕擦的聲響,像是連山林都在屏息。

少女一手攏住垂落的發絲,指尖卻有些冰涼。

風鷹的話在她腦海中縈繞,揮之不去:

【“她是真正想要兩界和平之人……甘願飛蛾撲火,挽救瀚淵毀滅的命運。”】

她微微垂首。

【淩蝶衣,本尊向你致以最高敬意。】

她在心裡默默道。

晚春的燥熱在林間蒸騰,枝影婆娑,光斑錯落如碎金。

淩司辰的衣擺掃過荊棘叢,驚起幾只蟄伏的草蟲。姜小滿緊跟其後,瞧見少年肩胛骨在雪白衣料下繃出的僵硬弧度——便是執劍對敵時,都不曾這般緊繃。

行約二裡之遙,淩司辰倏然止步,“到了,就是這裡。”

姜小滿環顧四周,見四下樹木虯結,藤蘿在枝椏間織成密網,似乎並無甚奇異。

再看時,淩司辰已抬腳踏入幾株老樹間,踩得草葉輕響。

他輕聲道:“當年,母親便把我藏在這裡。”

說著他便彎身撥開層層灌木,那地方似有十數年未曾撥動。灌木下是一塊覆滿青苔的岩石,甲蟲受驚四散,枯枝敗葉堆積在四周,那岩石幾乎被泥土吞噬殆盡。

少年半跪下身,指腹輕撫石面的厚苔,唇間低語:“她讓我藏在這塊石下,說無論外面發生什麼,都不能出去,她會回來接我。”

“可她沒有告訴我要等多久。”

“所以我便等著,一直等……直到……”

語調微澀,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

“天邊傳來一聲巨響,白光大盛,亮得刺目,照到我藏身的地方。我便覺得不妙,拼命往那邊趕去——可越接近,那光越亮,煙塵也越嗆,彷彿天地都在阻我前行。”

他聲音微顫:“等我趕到時,母親已經……”

姜小滿屏住呼吸,沉默良久。

那一幕她曾在幻境中所見,如今經淩司辰之口再度聽聞,竟似光影重疊,恍如眼前——丁點大的孩童,頂著漫天飛雪,踉踉蹌蹌地跑著,那稚嫩身影透著徹骨的無助。

但她又聽出了一絲不尋常之處。

“白光?”她忍不住問,“是天神下凡的驚雷嗎?”

“不是驚雷。”淩司辰蹙眉,“更像是一道沖擊波,混雜著極其濃烈刺鼻的氣味。我當時不懂,後來聽舅舅和普頭陀說,那片地方殘留的全是魔氣。”

“可……戰神怎麼會有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