訣別

此時,一輛金飾雕刻的馬車正在回京的途中,一位名喚柳嫣的侍女為裡面容貌昳麗的女子喂完藥之後,掀開簾帷,透過車門旁的鏤空竹雕燈籠看向駿馬之上的青袍男子,啟唇,“公子,她還未醒。”

祁紀元輕喚了一聲,令車夫停馬,隨後上車,將手搭在她手腕之上,不自覺便輕輕蹙了眉,心中難以抑止的低落情緒將他攏住,幾乎令他喘不過氣。

是滑脈,她已是有了身孕。

這次,他大約真的要將她從內心割捨而去了。

盡管一個時辰之前,他為她把脈時已是探出,但此刻仍有恍然隔世之感。

“靈兒……”

他低聲從唇間溢位輕喃。

柳嫣於他身邊多年,一向克己複禮的郎君何曾流露過如此悲悸哀傷之情緒。

昨日日落之時,他們回京在回京的途中正好與一輛香籠馬車遇上了,透過薰香窗帷看見了謝靈均,於是趁那女侍衛與客棧之人交涉時,公子殺了守備之人,將她帶了過來。

此時見郎君慼慼之模樣,柳嫣大著膽子道:“公子真的要將她送回大爺身邊嗎?”

“大爺待她並不好……她在大爺那裡根本就是可有可無之人,就算是尋不見她,大爺自會再娶,但是公子你不一樣 !”

“你對她難忘到如此地步,以至於無意於娶妻,我真是不忍心公子你獨孤終生……”

聞言,祁紀元眉間輕攏,“這不是你該過問之事。”

他命格兇煞,早已是有大師為他算過,他是獨身之命。

他怎忍心誤她終身

猶記得,那一年春際,她還是總角的女童,穿著粉色衣裙站在柳枝底下,並步跳上臺階,眼裡似含著淚珠,差點就要哭了出來。

“小和尚,你明年會過來看靈兒嗎?”

他眸中亦是不捨,“我會回來找你的 ! ”

說完,他便被小廝帶走,去往了千裡之外的玄道觀。

他一日也未曾忘記與她之承諾,但當他回來之時,她的身旁已是有了旁人,他知道,那人喚作崔彥臺。

而他,早已被她遺忘在角落。

她與他崔彥臺二人夜遊春臺,眉目傳情,宛若一對璧人。

他雖是傷心欲絕,卻是不敢打擾,但後來崔彥臺竟上了戰場,他見她難過至極,還要為生母疾病奔走,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出手為她排遣憂慮。

後來,他竟收到了她傳來的書信,她竟有意許他終身。

那是他此生最大之幸事,他總算是被上天眷顧,但他亦是不想趁人之危,他知道她心中已是有了那位崔家郎君,為此他為自己蔔了一卦。

卦象極是兇險,他不願令她涉險,於是他退卻了。

終於,他還是因無眠多日,思慮過度而成疾,病臥在床,待他病情轉好,想與她約見,說明緣由之時,他卻得知了另外一個訊息。

她竟已是要嫁給他那位出類拔萃的兄長了。

他枯坐了幾日,不眠不休,身子也不知疲倦,總算是悟出了一個道理,如此也好,他會妥帖地將她置於心間最隱秘之處,不教任意之人窺探一二。

而他,也會在對她的無盡思念之中了卻殘生。

這大約便是他此生宿命。

如今,自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