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均微睜杏眸,“是她的意思?”

鄭嬤嬤見她杏眸善睞,海棠姝色,又一幅冰肌雪膚,此時她微仰著嬌靨,難得的透著少女的稚氣與靈動,這樣難得一見的美人,大爺真的不喜歡嗎?

見她眸中盛滿疑惑,鄭嬤嬤收回打量的目光,淺淺笑開。

“郡主現如今已是身懷有孕,昨日訊息才在京中傳開,正因是大喜之事,此番生辰禮才大邀賓客,況且那樁事早已過去,大奶奶您也無需再過多介懷,左右你是我們安國公的主母,往後大大小小的宴席還能不露臉嗎?”

“再說了,自從掌家權匙交到你手裡,府裡大小事務你都管的井井有條,老夫人皆是看在眼裡,這次也是一個給你的歷練機會,大奶奶你也自當把握住。”

謝靈均聽完便答應了下來,莞爾淺笑,“多謝嬤嬤,我曉得了。”

鄭嬤嬤點點頭,將拜帖送到她之手,便是走了。

謝靈均拿著拜帖,心神不寧地回到棲雪閣,回想起昨日祁淮序的榻上癲狂,她總算知曉了症結所在。

原來他的前未婚之妻,臨洮郡主已是懷有身孕了。

三年,一晃而過。

猶記得當年,自己與祁淮序新婚之時,與他有了肌膚之親,雖每次房事皆是草草收場,但那時的她並不知這些,以為夫妻之間一次便就夠了。

他龍章鳳姿,世難其二,雖性子冷淡,但好在皮相實在好看,又與他有了魚水之歡,身子給了,心也便輕易給了出去。

直到有一次她回門,無意間撞見嫡親兄長在側閣耳房褻玩一個貌美的侍女,歡好之聲一浪蓋過一浪,豈是一次便能結束的

從那以後她便漸漸開始明白了過來,不過當生母蘇小娘問起她與祁淮序的床幃之事時,她不願使她憂心,便含糊道,有過幾次的。

蘇小娘從前是豔絕江東的樂坊琴娘子,後被辰國公看中納入府中,不知傷了多少遷客騷人之心。但自從誕下她之後,她身子骨便一直不算康健,宛若病中西施,是以雖得寵,卻再難有孕,日子久了,顏色難免敗了下去,辰國公又納了其他的美妾,漸漸再不問津。

謝靈均不願她病體操勞,凡事能少便少,但母子連心,蘇小娘豈能不知,低聲教了她許多閨房之術,謝靈均面紅耳赤地搖頭。

蘇小娘會錯了意,擔憂地看著她。

“靈兒,我知道當初你是迫不得已,如若可以,我也寧願你選崔家,至少那裡還有一位疼愛你的崔家長姐可為你撐腰。但事已至此,便就放下吧。”

思及那人,謝靈均陷入一陣悵惘,隨後搖頭。

“娘你究竟是想到哪裡去了,縱然是死,我也再不會選他了。祁家高門清流,郎君不肯跟我胡來的。”

蘇小娘這才滿意點頭,“你不想他就好,為娘就放心了。”

謝靈均朝她微微而笑,在回府的馬車上卻不禁想及崔彥臺一路,過往種種從眼前一晌而過,先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將花鞠球遞到她手中,再是她恬不知恥、不知天高地厚地陳情表白,最後只餘他那雙冰魄深眸。

“靈均,我對你無意,讓你會錯意,實在是我之過,我向你致歉請罪。”

他是那樣好的兒郎,教養極好,待她也是好極,連這樣拒絕的話亦是輕聲細語,卻是她會錯了意。

她任淚珠簌簌落下,在陰霾沉霧之中望著他的背影離去。

他傷她至深,情根就算已連根拔起,又豈會沒有痕跡。不過是欺人欺己罷了。

如此想了一路回府,已是歉疚至極,只是甫一進門,她便看見海棠花木之下,臨洮郡主哭的梨花帶雨,祁淮序冷眸此時卻是含情脈脈。

他竟還為她拭淚!

原來他竟有這般溫情的眼神,連床幃之間,情慾濃烈之時她也未曾見過。

謝靈均心痛至極,一如崔彥臺當年拒她之時。

於是,她匆匆躲回了棲雪閣。情動傷人,她再不會動情,便如同一個傀儡般在這高宅裡過下去,此生便就罷了。

……

見屋內謝靈均坐著久久不動,杏顏抱了幾匹布料走了過來,“小姐,這些布子,四娘子說她不肯要,說都不是時興的……”

謝靈均緩緩回身,空洞眼神過了許久才恢複神采。

“罷了,放進庫房,從我的嫁妝裡給她添幾匹雲紡閣的布料吧,你帶人親自去選。”

“小姐!”

杏顏的聲音傳來,謝靈均擺手,粉面之上是濃濃的疲倦。

此刻,她正是坐於桌前,拿起了珠盤和一疊賬本,午時有一批木料剛從江南船運而來,她要親自去看,這些賬目上午須得看完,還有一個半時辰。

別的事,都不是大事,都暫且擱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