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而上

離開拓城之時,城中多了很多穿盔帶甲的官兵,一邊安撫著神色驚惶的百姓,一邊拿著鎮魔驅邪的符咒四處探查著。

昨夜異象橫生,銀簾如鐘,覆蓋了整座沙華門。

目擊者甚眾,都以為是妖魔作怪攻入了沙華門,憂心如焚,擔心再回到從前飽受沙獸侵蝕的狀況。

可整整一夜沙華門都寂靜無聲,城中人心大亂,最後是城主派出府兵,安撫各處驚慌不安的百姓。

而昨夜叫所有人慄慄危懼的銀鐘,此刻化成了鬱安發間的質樸雲簪,是動身時薛無折為他別上的。

在招惹鬱安半天後,這人終於安分,敷衍地用了靈池水療傷。

待身上被法咒灼穿的傷好了個七七八八,薛無折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披上了衣物,而後對著鬱安攤開手掌,露出一根男子款式的雲紋簪。

銀光柔和,正是千機髓。

在鬱安拒絕之前,薛無折微微一笑。

“這法器主防禦,亦可穩固境界,正好壓一壓師尊體內紊亂的靈力。若是師尊想要弟子親自效勞,也是可以的。”

“效勞”暗藏的含義太深,於是鬱安果斷選擇了前者。

順利將發簪插入發間,青年手指滑動,勾了勾鬱安的耳垂。

收獲了對方的凝視後,他神色自若,只是眼中透出幾分古怪的笑意。

“師尊啊……”

嘆息般吐出一句稱謂又沒了後文,唯有系統提示數值增長的聲音收尾。

行到城門,戒嚴的官兵更多了,個個手持符篆,寬出嚴進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而城門上高懸的辨識氣息的符法光紋暗淡,大抵是被控術者們元氣大傷的現狀所影響。

此番沙華門受挫太重,自顧不暇更妄論出面安符百姓,而飽受打壓的城主派重新走到百姓眼前,成為他們當下依靠的頂梁。

至於之後拓城的勢力如何劃分,是洗牌重建還是一如既往,就與離開的二人無關了。

在斬斷三派的大陣連線後,羅盤指向越發清晰,最終指向日出的方位。

大陸最東,是皇都所在,正是聆仙派坐落的繁茂人間。

東行途中,薛無折的態度很奇怪,心思比起之前還要難猜。

鬱安體內的吞星珠趨於穩定,對方自然沒有近身的理由。

面對拒絕,以往的薛無折可能會退開,雖是笑著,可多情眼中卻情緒冷淡,看得出不太高興。

可如今的薛無折臉皮太厚,即使被拒絕,也要以“保護師尊”為由守在鬱安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

緘默無聲時,那狹長的眼眸如同流淌秋水,一點一點堪稱細致地描摹著眼前人的輪廓。

所有接觸都帶著若有似無的含義,勾纏手指,梳弄長發,皆是點到即止的觸碰。

有時被鬱安抓到,他也只是勾唇輕笑,帶著毫不遮掩的坦然。

這些含而不露的試探,是無法和直白的親吻一樣,可以透過訓斥來制止的。

所以除了眼神震懾,似乎別無他法。

又一次從沉眠蘇醒,鬱安一抬眼就對上薛無折幽深如墨的鳳眸,呼吸一滯。

本該獨坐修行的人毫無徵兆出現在他的床前,被抓個正著不僅沒有絲毫躲閃,還眉眼俱彎,笑得像收斂鋒芒的狼犬。

狼犬嗓音柔和:“師尊,晨安。”

如影隨形的視線編織成網,讓鬱安産生正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盯上的錯覺。

在他即將接受無能的時候,皇都終於到了。

東山之下皇城偌大,高牆肅穆恢宏,樓閣鱗次櫛比,宮殿巍峨到灰瓦街巷,一水繞城,畫卷徐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