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無表情地為自己拍了個匿息符,薛無折重新提劍上路。

抵達南海那日,豔陽高照。

薛無折視線未在岸邊的延綿綠蔭上停留半刻,頂著燙眼日光,掐訣上劍一氣呵成。

眨眼之間,已掠著波濤直入雲端。

滄瀾島還要往南,穿過海霧跨過海淵最快也要兩日。

但眼下鬱安呼吸微弱至極,叫薛無折懷疑此人隨時都要駕鶴西去。

他不愛做無用功,更沒興趣將一個死人留在戒內,因而手中法訣掐得更急。

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靈劍幾乎要快作一道流光,徑直往南掠去。

南邊的海霧是位隕落大能佈下的護島迷障,即使是修士也極容易被障術迷惑視線,從而難尋方向,更妄論來求仙問藥的凡人了。

滄瀾島的醫修們調配出一種比清心咒還有效的香料,只要攜帶特製的香囊,便能輕松應付。

那道海淵內異獸棲居,看似兇險,卻也不是無法可破。

最粗暴的便是修為壓制,也有險境求生的。

當然若是運氣夠好,完全避開異獸活動的時機與範圍,也能僥幸登島。

一言蔽之就是各憑本事。

滄瀾島的醫修們倒是與那群異獸相處和睦,出入之時蟲魚相攜。

若是有香囊憑證,那你便是被授意上島的人,自然一路安穩;若是沒有,便自求多福,無論如何滄瀾島都恭候光臨。

入迷霧時,薛無折毫無停頓,心境清明,絲毫不被霧氣幹擾前行。

南海深處海霧更濃,天邊積雲也一層一層壓下來,遠方飄來雨聲。

薛無折降下高度,看看了翻滾的黑色海浪。

遼闊黑海中,一隻靈舟飄飄蕩蕩,幾個護衛正倉皇地撐在甲板上,為中央那個修為平平的劍士護法。

幾人正費力控制著風帆,但風浪很大,靈舟一直搖晃。

避在艙下的男人衣著不凡,像是什麼王孫子弟,抓著雕花艙門一臉惶然。

薛無折沒有出手搭救的意思,將目光一轉,就要繼續移劍往前。

但在將要行遠時,後方忽然傳來一陣極細微的波動。

那絲靈力本該是陌生的,可這些日子薛無折切斷追蹤的手法越發熟練,將那些術法記了個大概。

——是冥霜谷的人。

真麻煩,還不如全殺了。

血腥的念頭在腦海中轉了一圈,薛無折幽幽嘆氣,撤去靈劍,下一瞬就出現在了靈舟的一角。

突然出現的青年宛如一道雨中白煙,落在船艙外,沒有驚動任何人。

甲板上那幾個人還在用力穩住船身,艙下那個已不知躲哪去了。

薛無折步履從容,衣擺未沾雨水,兀自閃進了一道空無一人的隔間。

隔著半掩的門,他視線上移,看見一道流光往南而去。

移行法器上立著一藍一白身影,乃是結伴而行的兩派弟子。

還是兩張熟面孔,藍的是冥霜谷首座弟子,白的則是剛混上宗門外使的徐關。

若將這兩人隨意打殺了,那兩邊的老東西更要鬧翻天。

薛無折暗暗想著,目送著這兩人遠去,收劍入鞘。

靈舟晃得很兇,他彎起指節,在船艙上無聲敲了一下。

飄蕩不止的風帆凝滯一息,被護衛們抓住機會用力扯平,終於在波濤中控制住了靈舟前行的方向。

薛無折松開扶著船艙的手,餘光一掃,忽然瞧見那道流光去而複返。

他眉心一皺,恰好此刻靈戒光芒一閃,鬱安帶著啞意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