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而上

南邊海域縱橫千萬裡,穿過茫茫海霧,在萬丈海淵的盡頭,有一座名喚“滄瀾”的仙島。

仙島靈氣充裕,生長著許多療愈效用極佳的奇花異草,醫修們多聚集於此,世世代代永不間斷。

久而久之,滄瀾島自成一派,醫術聞名於世,不計得失前來求仙問藥的凡人修士都不在少數,因而滄瀾派也躋身五大宗。

薛無折的羅盤中本就有一縷靈力直指南方,如今看鬱安一副不久於世的模樣,幹脆將行程提前了。

不僅能探知滄瀾島情況,又能順手讓鬱安再欠人情,也算一舉兩得。

打定主意,薛無折將沉睡的鬱安放進芥子空間,趕在玄光宗和冥霜谷的人追來之前,離開了那間客棧。

此後不再是漫無目的只顧著躲避追兵,開始徑直往南海去。

路上為了聲東擊西,幹擾視線,難免耗了點時間。

眼見著鬱安的面色愈發難看,薛無折將追兵甩掉了大半,不再耽擱,一路禦劍南下。

一直趕路也行不通,因為不知靈戒中的人是何狀況。

故而薛無折偶而也會有停泊,在棲居之處為昏迷的人渡去一點溫養靈力,也催動吞星珠不間歇地運轉,為鬱安續命。

軀體的外傷已經療愈完畢,唯有被靈力沖毀的經脈虛張著,像是被雨打風吹過的易折枯木。

大多數時候,薛無折都在沉默著趕路,在為鬱安療傷時,也曾遇上過對方片刻的清醒。

緩緩轉醒的青年眼神朦朧,像是夜霧中淅瀝的雨聲。

“薛無折,我們去哪?”

“滄瀾島。”

“去報仇?”

“順道治病,師尊不知道自己快死了?”

鬱安不說話了,只用那雙沉靜的眼睛盯著他看。

薛無折將手搭上鬱安的腹部,淡聲開口:“吞星珠,在這裡。”

鬱安輕輕提起唇角,“那還給你?”

薛無折的指腹慢條斯理劃過那片衣料,感受到對方小腹收緊,哼笑一聲。

“師尊總愛勉強。”

鬱安低著聲音回敬:“究竟是誰總愛勉強?”

薛無折不再爭辯,以靈力牽動吞星珠,助鬱安溫養丹田。

丹田溫熱,連結四肢百脈,令發寒的身體慢慢暖了起來。

鬱安眼皮發沉,腦袋無力地靠在薛無折肩上,意識混沌之際聽到對方低聲耳語——

“既已落入我手,生死該憑我心意。鬱安仙君,我要你活時,你便不能死。”

尾音含笑,咬字卻重。

南下之旅,少了鬱安聒噪的指手畫腳,薛無折一人趕路,速度比來時快了一倍。

冥霜谷禁地被毀一事流傳不廣,後來上門拜會的修士吃了閉門羹,才知冥霜谷暫時封谷的訊息。

雖對方給出的緣由是谷主弟子需靜心修煉不便見客,但這個理由太牽強,修真界中明裡暗裡傳出了冥霜谷中有變的訊息。

而今冥霜谷的人比玄光宗還急著追尋師徒二人的下落,天南海北四處搜查,畫陣畫得靈力都快耗盡了。

即使已經除去了追蹤印,要擺脫那群陣修也是不易。

行出千裡,薛無折在南方某處城鎮落腳,於二樓窺見稀朗人群中又有兩個法袍帶著冰霜紋樣的人,折身回了室內。

將將結束一輪療愈,榻上之人神色安然,除去幾近透明的膚色外,倒像是陷入一場酣眠。

越是臨近南海,鬱安清醒的時候越少。

青年陷入無休無止地昏睡,即使偶有睜眼,也眼神迷朧,看了薛無折幾秒就再次闔眸。

這人如今又有半月沒醒過了,薛無折飲盡了盞中清茶,將對方收進了靈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