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抱歉,介意我抽支煙麼?”

林一帆搖頭,看著面前的女apha強自鎮定地點火,煙霧乍一升起,她的眼圈就紅了,聲音幹啞,“我也是剛剛得知……老師已經晚期了,明川醫學中心是私立機構,上面的人認為風險太高,預後也不會好,那位師兄就是想要幫忙也有心無力。”

“秦老先生知道自己的身體麼?”林一帆問。

“應當是不知道吧,”趙新月苦笑,“老師一向矍鑠,精力很充沛,不然也不會退休了還應邀在各地奔走。”

垂眸看著膠片上大片的灰白,學醫出身,林一帆很清楚秦見山如今的情況只能寄希望於奇跡的發生,但還是說:“我能夠聯系明川醫學中心,或者首都中心醫院,去海外也可以,選哪個渠道的問題……只是時間緊迫,明川醫學中心是最好的選擇。”

趙新月神情感激,“那就有勞林先生了。”

這對於林一帆不過是舉手之勞,畢竟林一航在電梯裡的時候,即便是對老人的情況一知半解,說著也差點哭了,想來是很看重這位長輩,他自然願意幫忙。

只是,看上去秦見山是家裡的頂樑柱,他垮下去,這個家就沒有能頂事的人了。更何況還有個apha,林一航已經分化,他無論如何也不放心他繼續留在這裡。

聽說那家的小兒子已經換了義眼,出院後一度鬧得不可開交,自家的生意也因此受到打擊,但也不知父親是怎樣擺平的,不久前才堪堪息事寧人。

所以林一航應該也不好回燕京,那家的作風是出了名的氣量小,又兇戾,出手報複都是有可能的,可父親偏偏交代要將林一航帶回去,為此好像又和林一航的母親大吵一架,終於鬧到了要離婚的地步。

絕不是說說而已的那種,兩方都動了真格,各自糾集了人脈,正大張旗鼓籌備著打財産分割的官司。

林一帆大感頭痛,分化即成年是ao之間的約定俗成,按照法律來,還是要十八歲的,不確定林一航會跟誰,又或者哪邊的律師團會更加厲害,眼下實在不好安排林一航的去處,找個預科出國是最優解,卻也輪不到他來決定——

父親多半是會贏的。

固然心裡對父親有怨懟,林一帆也對他的手腕很瞭解。他早已經過了叛逆的年紀,雖然還是不喜對父親言聽計從,但也不會再公然叫板了,只當是在一名獨裁專橫的老闆底下做事,以容忍為要務。

這就是他出現在君安的原因,當然,還有一部分是他始終掛念著林一航。

林一航進他們家時才三歲,不過是蹣跚學步的年紀。

而他幼時因為父母常年疏於管教,被住家的保姆養成了驕縱的性子,又嫉妒林一航好像更多地獲得了長輩的寵愛,曾為了搶奪一個玩具失手打破了林一航的頭。

他很清晰地記得林一航愣愣地看著他,鮮紅的血順著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蜿蜒而下,滴答落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疼起來,嘴巴扁起,嗚嗚地哭出了聲,不像其他小孩那樣分貝很高,擁有著刺耳的穿透力,但顯得格外可憐。

然後保姆驚慌地跑過來,他茫然無措地跌坐在地,感到歉疚的同時,恐懼著可以預知的、必然會降臨的父親的怒火。

自然是一場好打。

當皮帶揮到身上,再也沒有人來勸阻時,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母親這把強有力的保護傘,再也沒有任何任性犯錯的資本。

只是,憑什麼?心有不甘,他就偏要反著來。

都怪那對鳩佔鵲巢的母子。他曾這樣想。

但接觸下來,林一航的母親確實是個挑不出錯的女人,通身書卷氣,性子又淡,在家的時候對兩個孩子都盡量一視同仁,除了始終隔著一層,倒也叫人恨不起來。

林一航也是,彷彿記不起來自己曾因他流過血,在撞破父親打罵他的時候,會急得團團轉,想上前勸阻又不敢,但最終還是會大著膽子抱住父親的大腿,哭著求他別打了。

那時林一航已經不受父親寵愛了。林一帆後來才意識到,父親對林一航,不過是一種浮於表象的愛屋及烏。

林家的事業因為得到林一航母親研究成果的幫襯步入上升期後,年僅三歲的林一航也過上了和他小時候相差無幾的生活,家裡只有保姆醫生教師和園丁,還有他這個壞脾氣的哥哥,通常很久都不見父母的影子。

自己也因為小小年紀就被壓了許多課業,父親的要求又極端嚴格,對這個年幼的弟弟無暇關心,竟不知何時,林一航的語言功能出現了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