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尹對小太監吩咐道:“把燈籠給我,這裡不需要你伺候,去外面等。”

小太監將燈籠遞給容尹,躬身退了出去,剛出園門,就看到柳昭偷偷摸摸地藏在牆後面,透過牆上的鏤空雕花往裡張望,小太監嚇了一跳,本能地就要叫出聲,就被柳昭捂住了嘴,“噓,別出聲。”

可他動作慢了一步,還是有半聲漏了出來,園子裡容尹警覺的聲音傳過來:“怎麼回事?”

柳昭第一次做這種鬼鬼祟祟的事,心慌的不行,和小太監大眼瞪小眼愣了片刻,總算想起來手裡還拿著朱佑臨的令牌,往小太監面前舉了舉,威脅道:“認識這是什麼吧?”

小太監看了一眼,身體震了震,艱難點了點頭,柳昭低聲命令道:“認識就好,不許出聲,告訴裡面的人你沒事。”

柳昭鬆了手,小太監大口吸了口氣,顫抖著嗓子,尖細地回道:“大人,沒事,剛剛有隻貓經過,把奴才驚到了。”

柳昭見識到了宮裡的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這小太監扯謊是張口就來,贊許地看了他一眼,悄聲道:“有前途。”

小太監抖了抖,哪裡敢跟他開玩笑,貼著牆角站好,低頭只顧盯著自己的鞋尖,既不敢往園子裡看,也不敢看柳昭在做什麼。

園子裡,只剩了容尹和安榮郡主,兩人不複人前並肩而行的親密,反倒是保持了一段距離。

安榮郡主摘了一朵櫻花捏在指尖,看著容尹淺笑盈盈道:“今晚月色真好,南楚地處偏僻,我從來沒見過開的這麼美的櫻花,如此美景,怕是也只有在大齊的皇宮裡才能見到。”

容尹神色疏離,淡淡道:“郡主得聖上喜愛,以後自然可以時常出入櫻園。”

安榮郡主仍舊是笑著,卻語帶悵然道:“話雖如此,只是大齊的景色再美,終究是他鄉,自從我踏上大齊土地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南楚,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容尹垂眸,不知如何勸慰,只是默默無語聽安榮郡主略帶感傷地繼續說道:“我們南楚的皇帝沒有公主,所以我被選中來大齊和親,一道聖旨,就將我送來這千裡之外的大齊。我的父王告訴我,為了南楚的江山穩固,為了有朝一日能從北狄人的手中奪回燕池,我必須過來,卻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我知道很多年以前,我有一個姑姑……”她頓了頓,慢慢移步到容尹面前,幽幽地看著他,“就是憲王殿下的母妃,她也是為了和親嫁到了大齊。我聽說,她很早就去世了,在南楚沒有一個人會提起她,而這大齊的皇宮裡,似乎也沒有她存在過的痕跡,彷彿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一般。我很害怕,我的下場會不會和我的姑姑一般……在他鄉受人欺淩,最後就連故國也將我遺忘。”

容尹不露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郡主憂思過盛了,在這裡您不會是一個人,憲王殿下是您至親,他會照應你。”

安榮郡主掩唇笑道:“憲王?他雖然是我的表哥,可我和他在此之前從來沒見過,何談情分?倒不如託付於一個真心待我之人,我在這兒的日子興許會好過一點。”

容尹平靜道:“郡主說笑了。”

安榮郡主轉了轉手中捏著的櫻花花莖,笑的溫婉:“我沒有說笑。早就聽說容大人之名,今日有幸一見,安榮心中更是欽慕不已。如果我非要嫁給大齊的一位親貴子弟,就不能是大人你嗎?”

容尹不帶感情地看了她一眼,“蒙郡主錯愛,然容某心中已有所愛,容不下他人。”

安榮郡主挑眉表示懷疑,笑道:“我早命人打聽過,若是容大人確有所愛之人,焉能至今未娶?所以你是在騙我。”

容尹淡淡道:“郡主,你若不信,一問憲王便可知真假。況且容某以為,今夜我們所談,應當無關乎此。”

安榮郡主美目含情地望著容尹,看他從始至終都是無動於衷的樣子,只得搖頭嘆息道:“好吧,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側,你還真是不解風情。”

“咳咳……”突然園外又傳來兩聲咳嗽,安容郡主聽見了,立即收斂了神色,問容尹:“是不是人來了?”

容尹轉頭向園外望去,竟然看到一個看上去十分熟悉的身影在漏窗旁一閃而過,心中突然冒出個說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笑念頭,定了定心神,才朝小太監所在的方向問道:“這又是怎麼了?”

咳嗽的自然是柳昭,從他的角度看,方才那兩人看上去越走越近,差點就快靠在一起了,心裡一著急,就忍不住咳了幾下提醒他們注意分寸。他瞪了一眼一旁苦著一張臉,只差哭出來的小太監,揚了揚下巴,好像在說,你明白該怎麼辦吧?

小太監認命地點了點頭,拉扯著嗓子道:“大人恕罪,奴才剛才又看到一隻貓跑過去,嚇了一跳,被嗆著了。”

“哦?”容尹輕笑出聲,“怎麼今夜這宮裡的貓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