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宴結束, 眾臣陸續退出金華殿,柳昭喝了一晚上悶酒,心事重重地低頭跟著人往宮外頭走, 出了金華殿的宮門走了一段, 感覺有人在身後叫他。

柳昭回頭, 眨了眨朦朧醉眼,卻是一身禁軍統領打扮的朱佑臨, 柳昭拱手行禮道:“見過世子, 您找我?”

朱佑臨是領著禁軍巡查各宮時恰巧經過金華門, 看見柳昭垂頭喪氣地走在前面, 腳步都有些踉蹌, 可在他背後一連叫了幾聲,他都沒反應,不免擔憂, 下令讓副將先帶著禁軍先走,自己拉了柳昭到角落裡, 問道:“怎麼回事?叫了你幾聲你都不應。我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是剛剛金華殿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柳昭腦子都是暈的, 背靠著宮牆支撐住了身形,喃喃道:“沒發生什麼事, 我只是喝多了。”

朱佑臨失笑道:“你可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怎麼宮宴上還能喝醉?”

“沒醉……”柳昭腦中混沌一片, 可再難受也不必上心裡鈍鈍的疼痛來的清晰,他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了, 本能的不想多待在這兒,掙紮著站穩身子朝朱佑臨抱了抱拳就要走,“宮門快下鑰了, 我得先走了。”

“回來!”朱佑臨拽住柳昭,“還說沒醉,你往哪兒走呢?這是出宮的方向嗎?”

其餘大臣都走光了,柳昭暈乎乎分不清東西南北,朱佑臨不放心讓柳昭一個人走,可他身上還有公務,不能親自送柳昭出宮,憂心道:“你別一個人亂走,誤闖後宮可不是鬧著玩的。在這兒等著,看看有沒有小太監路過,我讓他送你出去。”

柳昭捏了捏眉心,心裡明白自己的狀態不對勁,不是逞強的時候,便道:“多謝,有勞世子了。”

朱佑臨調侃道:“平常見你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今日看上去怎麼倒像是借酒澆愁?”

柳昭怔了怔,想到晚宴上容尹和那個安榮郡主的眉來眼去就渾身不自在,念頭一轉,將話題扯到了容尹身上,問朱佑臨:“世子,你認識容子忱多年,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朱佑臨不明白這好端端的怎麼提起容尹了,打量著柳昭好似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心裡忽地一跳,思索片刻,才斟酌道:“我和他雖然相識多年,但是也無深交,所以也不太清楚他的為人。”

柳昭烏目沉沉向朱佑臨望去,又問:“那為何世子這些年送到彭澤的書信,都要將他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告知於我?”

朱佑臨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偏過頭假裝擦了擦嘴角,心虛道:“這個……這個嘛,他是嚴太尉身邊的第一紅人,這個兵法上不是講究那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以我才……”

柳昭雖然問了出來,卻根本沒有在意朱佑臨的回答,垂頭喃喃自語:“他這麼多年未娶,連嚴太尉愛女都可以拒絕,怎麼看見什麼南楚郡主就動了心呢?”

“誒,等等!什麼動了心?你是說容尹看上了那個郡主?”朱佑臨立即反駁道:“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那個郡主美若天仙,所以他就對人家一見鐘情了。”柳昭酸溜溜地下結論,寬大袖子下的手摸到身後牆壁上的一道縫隙,使勁地摳著牆上的泥,然後又道:“天下男子皆薄倖!”

朱佑臨看他這吃味的樣子,差點笑出聲,“夢舟,你這罵容尹,怎麼還把你我一起給罵進去了?”想了想,雖然怕柳昭發現什麼,但還是忍不住為容尹辯解幾句:“你別多想,容尹他不是這樣的人。這麼多年了,他何嘗對什麼女子上過心,也就是……”

“你怎麼開始替他說話了?”柳昭眨著泛著醉意的眼,疑惑地盯了朱佑臨一眼。

朱佑臨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否認道:“我不是,我沒有,你別多想啊!我只是實話實說……能令他上心的,從來不都是隻有……你嗎?”

後面兩個字越說越輕,柳昭根本沒聽清楚,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被不遠處兩個身影給吸引過去了,當下氣的牙根癢,豈有此理,這對孤男寡女還知道避嫌嗎?宮宴這才剛結束,就這麼等不及,這麼快就廝混到一塊兒去了?

“傷風敗俗!”柳昭看著容尹和安榮郡主並肩而行的背影,刺激的他眼眶都泛紅了,一心只想跟過去看個究竟,眼角瞥到朱佑臨腰上的令牌,想到有這個令牌可以在宮內暢通無阻,一把拽了下來,低聲道:“借世子令牌一用。”

朱佑臨愕然,“你要幹什麼?這是皇宮,可不是你發酒瘋的地方。”

柳昭本就是微醉,剛才吹了半晌的風,酒已經醒了差不多,現在完全是被容尹刺激的沒了理智,但神智還在,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拍了拍朱佑臨的肩安撫道:“我沒醉,我只是跟過去看看,不會做什麼的。你放心。”

柳昭怕二人走遠了,也不再多解釋,貼著牆根走,跟了上去,只留朱佑臨一人在原地風中淩亂。

一個小太監弓腰打著燈籠走在容尹和安榮郡主的前面替二人照路,引他們走進櫻園。十五剛過,月色正當皎潔,櫻園中,各種櫻花爭奇鬥豔,或造型奇特,或顏色嬌豔,或含苞待放,或團團簇簇壓彎了枝頭,枝條橫斜,樹下落紅鋪滿了地面,周圍寂靜無聲,側耳傾聽,彷彿還能聽到櫻花花瓣簌簌落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