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宮裡,皇後的權力早就被架空,只不過留了個後位的空架子,貴妃執掌六宮,何時受過這種屈辱,一張精心雕琢過的臉,隱忍著薄怒,由白轉青。

而皇帝也是十分詫異,安榮郡主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與皇後之間自從廢太子的事之後,情分淡薄了許多,這些年沒有廢後,一來是因為皇後賢名在外,廢後傷及國體,朝臣們絕不會同意,二來,心裡也的確是惦念著從前鶼鰈情深的日子。

這些年,皇後緊閉中宮大門,潛心禮佛,若非是一定要她這位皇後出席的場合,宮裡就像是沒有她這個人一般。

一晚上,帝後之間都無眼神交流,彼此之間像兩個陌生人一般,皇帝情不自禁地往皇後處看了一眼,鳳冠之下的皇後雖然神情懨懨,但臉上依稀能看出當年青春少艾的模樣,她感受到皇帝掃來的目光,卻不為所動,目不斜視,彷彿所說的一切與她無關。

趙恪見上座的帝後妃子臉上表情都不太對勁,忙站起來拱手道:“陛下恕罪,小王的妹妹年紀小,不懂規矩,若是言語上冒犯了您和皇後娘娘,還望您海涵,不要與她計較。”

沒有得到皇後的回應,皇帝心中有些悻悻,轉過頭已是換上笑容,擺手道:“誒,二皇子多心,朕剛剛只是回憶起往事,有些失神罷了。郡主天真爛漫,只是這點請求,何談冒犯?這件事朕準了,郡主何時想入園子游玩,就……”他頓了頓,還是看向了王貴妃,接著道:“就和貴妃說一聲便可。”

安榮郡主似是十分歡喜,又行禮謝道:“多謝皇帝陛下,另外,小女還有一事相求。”

趙恪半真半假苛責道:“安榮!懂不懂禮數!”

皇帝道:“無妨無妨,還有什麼,盡管說來。朕膝下無女,時常惋惜體會不到女兒在跟前撒嬌的感受,今後郡主若是能留在我大齊,不妨時常進宮來陪朕聊聊天。”

安榮郡主嬌嗔地睨了她哥哥一眼,又含羞帶怯地朝容尹的方向望去,道:“小女希望能由容尹、容大人,陪小女一同前去賞櫻。”

大殿之中所有人的視線立即全部往容尹處聚集,柳昭也是怔怔看著他,心中湧上一陣沒由來的慌亂,面色白了又白,一緊張右手不由自主地撐在桌面上,寬大的衣袖拂上桌,將盛滿了酒的酒杯弄翻了,酒水灑了一桌都沒察覺。

“哦?郡主想要容卿相陪?那容卿意下如何?”皇帝顯然是樂於見到這個場面,興致勃勃地望著容尹。

容尹起身,朝著安榮郡主微微一笑,拱手道:“得蒙郡主抬愛,是微臣的榮幸。微臣願意陪同郡主賞櫻。”

那笑容落在柳昭眼裡刺痛無比,印堂處突突直跳,聽到容尹的回答,腦中只剩一片空白,恍惚間甚至還能聽到不遠處有人對著容自道搶著巴結先道“恭喜”的聲音。心中本能覺得有些事不該如此,卻又滿心愴然,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

一場小風波過去,夜宴繼續,一派歌舞昇平,其樂融融的畫面,安榮郡主換過禮服同後妃們坐到了一處,不時還會羞怯地偷偷瞟向容尹的位置,這一切都落在了坐在對面的貴妃眼裡。

貴妃端起酒杯朝皇帝敬酒,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不愉快,悄聲道:“聖上您看啊,這郡主怕是對容大人有意呢,也不知兩人是何時對上的眼。”

皇帝舉杯飲盡,臉上掛著無可無不可的笑容,沒有回貴妃的話,反而是前傾著身子看了一眼沉默了一晚上的淑妃,關心問道:“怎麼一晚上都沒聽你說上話,朕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累著了?”

淑妃柔聲道:“回稟聖上,昨日裡皇兒受了寒,到了晚間便有些發熱,臣妾照顧了一晚上,所以今日精神不濟。”

皇帝皺著眉頭著急道:“可命人讓太醫瞧過?”

淑妃點頭,溫言道:“太醫已經看過了,說無大礙,聖上放心。”

皇帝道:“那就好。等這兒結束,朕去你宮裡看看爍兒。”

平常看不見也就罷了,此時貴妃就坐在皇帝和淑妃中間,親眼目睹皇帝對待淑妃母子的關懷備至,心中免不了妒火中燒,可面上還是得裝作賢良大度的樣子,強顏歡笑道:“四皇子病了嗎?怎麼沒讓人來告訴臣妾?一定是身邊乳嬤伺候不周到,明日臣妾親自挑選幾個經驗老到的嬤嬤去淑妃妹妹宮裡伺候。”

皇帝瞥了她一眼,“貴妃有心。只是朕看你平時打理六宮,瑣事繁多,若是有些事顧不過來,朕倒是覺得可以讓淑妃從旁協理。”

貴妃心裡一咯噔,不明白皇帝怎麼突然要奪她的權,皇帝看著她逐漸僵了的笑容,表情似笑非笑,道:“別多心,朕是看你辛苦,心疼你……”

貴妃側過身緊緊攥著座椅扶手,急急道:“臣妾不覺得辛苦!”

“那就罷了。”皇帝挑了挑眉,轉過頭不再理會貴妃,注意力又被歌舞吸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