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朱佑臨已經是接到訊息, 馬不停蹄地趕回宮裡,可還是遲到一步,刑部尚書帶著供詞呈到禦前, 皇帝龍顏大怒, 下旨將憲王圈禁王府, 任何人不得探視,憲王親隨一律投入天牢, 嚴加審訊。

因為憲王的事, 連著南楚使團都不受待見了許多, 一連幾日皇帝都未下旨傳召過他們覲見。

那邊刑部輪番審著憲王身邊的人, 各種刑具輪了一遍, 那些人倒還是硬氣,沒有一個人肯招認的。這樣,那個宮女的口供也成了一面之詞。可皇帝疑心深重, 又兼怒氣未消,暫時不願意見憲王, 只命吳太傅到憲王府,讓憲王把要說的話寫下來, 帶回宮裡。

朱佑臨也始終不相信憲王會做出這種殺人滅口的事,更不相信那宮女所說, 懷疑憲王並非是皇家血脈的話。他到泰安殿的案發現場查驗無數次想找出更多線索,就差掘地三尺了, 可還是沒有找到什麼有力證據。

也許是當局者迷,這次朱佑臨帶了柳昭過來, 準備再將泰安殿裡裡外外搜查一遍。

柳昭在殿內走動,細細觀察每個角落,問朱佑臨:“案發那日, 來禮佛的有哪些人?”

朱佑臨道:“這個我問過了,有皇後、王貴妃和趙太妃,這些人都和死者毫無關系。”

柳昭走到香案前,盯著一對黃銅鎏金燭臺,覺得有些不對勁,“你看這兩個燭臺,看上去是不是有些奇怪?”

朱佑臨拿起一個,顛來倒去看了一遍,“沒什麼奇怪的啊,就是一個燭臺。”

柳昭拿起另外一個,和朱佑臨手裡的那個對比,“不對,兩個燭臺顏色不對。你看這個,顏色是不是看起來更新更亮一點?”

朱佑臨恍然道:“是啊!我之前怎麼沒發現!”轉頭對著這裡掌事的太監問道:“你說,這對燭臺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新一個舊?”

太監回道:“回大人的話,這是前不久剛換的,舊的那個摔在地上,磕壞了個角,所以司設房換了個新的。”

朱佑臨又問:“是讓換的?”

太監道:“是貴妃娘娘身邊芝蘭姑姑讓換的,說是用壞的燭臺供佛佛前是不敬佛祖。”

“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發現死人的後一日。”

“那舊的燭臺在哪裡?”

“新的燭臺是芝蘭帶著司設房的人過來換的,舊也被她們帶走了,至於去了哪裡,奴才就不知道了。”

柳昭和朱佑臨對視一眼,已發覺此事蹊蹺,柳昭悄聲道:“這事不是巧合。世子速拿這座燭臺,和死者腦後的傷口對比一下,看看是否吻合。若是吻合,再做其他打算。”

朱佑臨帶著燭臺匆匆離去,柳昭也從泰安殿裡出來,準備去禦書房給皇帝請完安後出宮。

禦書房外,吳太傅佝僂著身子跪在當門口的地磚上,大總管趙欽手裡絞著個拂塵,一張臉皺成苦瓜樣半蹲在他身旁,正苦口婆心地勸吳太傅起來別跪了。

柳昭走上前,深彎下腰朝吳太傅行了個禮,抬頭問趙欽:“趙總管,這是怎麼回事?”

趙欽急的跺腳:“柳大人您快替雜家勸勸太傅,您說您這一大把年紀了,這樣跪下去萬一出了什麼事,該如何是好?皇上如今正在氣頭上,誰去勸都不管用,您就先回去,等皇上氣消了,再來進諫也不遲啊!”

吳太傅已年逾古稀,須發皆白,跪了這麼一會兒,身子已經有些搖晃,但還是手撐著地堅持不起,沉聲朝禦書房裡喊道:“皇上!憲王有冤!萬萬不可削爵啊!請皇上三思!”

柳昭心一沉,也跟著跪在吳太傅身旁,驚問:“太傅,您說什麼?削爵?!這案子還沒查清楚,皇上為什麼要突然削了憲王的爵位?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吳太傅嘆了口氣道:“是老夫的錯。皇上命老夫去憲王府上,讓憲王將想要為自己辯駁的話寫下來,可憲王卻一個字都沒寫,只是要老夫帶話給皇上,說,‘父皇懷疑兒臣,兒臣為人子,不敢有怨懟之言。但父皇聽信小人挑唆,質疑我母妃的德行,實在令兒臣寒心,即使將來證明此事是子虛烏有,父皇今日的疑心,就已經是對兒臣和母妃的莫大侮辱。民間說夫妻之間,愛人不疑,可見父皇今時今日,心中已經無半點對我母妃的尊重與憐愛,兒臣替千裡迢迢遠嫁而來,又拼死替父皇誕下皇子的母妃深感不值’。”

憲王這一番真情辯駁聽得柳昭膽戰心驚,這樣一番質疑皇帝寡情薄意的話說出來,就像一把利箭射出,正中靶心,插在皇帝最不想承認正視自己的那面上,他怎麼可能不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