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過了半個時辰,容尹到了柳昭書房外。

從外邊聽,柳昭不知道在裡面搗鼓什麼,霹靂哐啷的一陣響,容尹上前輕叩了幾下門,裡麵人立即問道:“誰啊?”

“是我。”

立即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響,容尹站了好一會兒,柳昭才開了門,掀開簾子,道:“容大人久等,請進。”

容尹低頭繞過簾子,進了書房,剛邁進去,迎面就聞到了一陣刺鼻嗆人的香氣,也不知道柳昭是從哪裡搞來的這種劣質檀香,滿屋子煙燻繚繞,後勁直沖腦門。

容尹實在忍不住,以手掩唇咳了幾下,道:“你這點的什麼香?”

柳昭自己也被嗆的不輕,拿袖子掩了口鼻,悶聲道:“下官也不知道是什麼香,許是放的時間長了,受了潮,才會這樣。”

容尹見香爐旁放著一盞茶,上前掀了杯蓋,拿起來看了一眼,愣了片刻,那茶湯顏色寡淡渾濁,沉在杯底的茶葉都是些碎末渣滓,竟沒有片兒完整的,明顯用的也是劣質茶葉。

可這香爐裡煙氣騰騰的,冒出的煙霧越來越多,容不得他細想,忙掀開香爐蓋子,一杯水潑進去,才滅了火。定睛一看,小小的香爐裡滿滿當當的,也不知道被柳昭塞了多少塊香料。

容尹轉過頭,一言難盡地望著柳昭。

柳昭憋著笑,面上卻作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道:“真是對不住,燻著了容大人。下官原本是想您大駕光臨,得焚香以示尊敬。可下官這裡也沒什麼好香,好不容易翻出這些陳年舊物,竟受了潮,還望大人能理解下官這番心意。”

容尹像是被氣到了,下巴線條緊繃,喉結滾了滾,說不出一個字。

柳昭恍若未見,立在書桌旁,沖著書桌後的椅子比劃了個請的手勢,繼續道:“請大人稍坐片刻,下官去取彭澤歷年來的縣志和縣衙的卷宗。”

容尹按捺著性子,想瞧瞧他究竟能搞出什麼名堂,就順著柳昭的意思坐了下來。

一坐下,看清楚書桌上擺的物件兒,那表情更是一言難盡。

缺了一角的硯臺,禿了毛的狼毫,粗糙泛黃的宣紙……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容尹不明其意,心裡卻冒了火,冷冷道:“你讓我來,就是讓我瞧這些?”

柳昭看容尹的臉色沉了下來,心裡竊笑,面上一本正經道:“大人何出此言?是下官哪裡做的不讓大人滿意了嗎?”

容尹見柳昭還在裝糊塗,怒上心頭,反倒笑了出來,“沒什麼,你把卷宗取來,我就在這裡看。”

柳昭做了這麼多,還是沒等來想聽他問自己的話,心中困惑的緊,怎麼和白師爺說的不一樣?還是自己做的還不夠明顯?

看容尹一臉好整以暇的樣子,那表情似乎是在說,你還有什麼招數,盡管使出來。

可柳昭沒轍了,只好垂頭喪氣去外頭搬卷宗。

等柳昭抱著三尺高的卷宗回到書房時,容尹卻不在書房。他把卷宗放下,四處尋了一圈,哪裡還有容尹的影子。

柳昭只得悻悻回到書房坐下,卻看書桌正中四平八穩地放了張紙,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八個字,力透紙背:“斯是陋室,惟爾德馨”。

字跡是容尹的,柳昭氣的要吐血!

白忙活了一上午,柳昭憋了一肚子火氣,灌了好幾杯涼茶,直到白師爺到書房來尋他。

柳昭把容尹留給他的墨寶團成一團,丟在白師爺身上,怒問:“你來得正好!本官想問問你,你到底給本官出的什麼餿主意?本官拉下臉皮在容尹跟前作出了這些事,可他倒好,一個字都沒問,裝作沒看見。你說他到底想讓本官怎麼辦?”

白師爺把紙團撿起來,攤開一看,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柳昭火氣更旺,拍桌呵斥道:“你還有臉笑!本官的臉都要丟沒了!”

白師爺忙賠笑:“大人莫生氣,誰說沒用的?容大人都看在眼裡,也念著大人您呢!”說完,開了門讓門外的人進來,道:“齊護衛,請進。”

聽到白師爺叫齊錚,柳昭心裡一沉,齊錚怎麼在外面?剛剛自己聲音那麼大,豈不是都被他聽見了?

果然齊錚進了門,一臉要笑不笑的樣子,眼觀鼻鼻觀心,也不敢看柳昭,生怕看了,憋不住笑出來。

柳昭手緊緊攥著椅子扶手,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