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輕洛斜瞄了一眼,杜荊竹嘿嘿一笑:“金子不能丟。”

隨後拔劍出鞘,對準緩緩下落的土牆。

塵土飛揚,迷了眾人的眼睛,杜荊竹眯著眼睛向裡瞧,忽然臉色大變:“他,他人呢?”

只有朱奇捂著脖子,臉色蒼白,縮在神龕前,圓盤已經在地上碎成薄薄的幾片,紅水鬼消失了。

“陛下,陛下已經死了……”朱奇聲音逐漸變小,“我沒有翻身的機會了……我……我想殺了鐘離天慕……沒有成功……”他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像橘子皮一樣苦澀。

“我……我給師父下了那麼久的毒,他竟然都知道,他為什麼一直不揭穿我……原來,原來他早就不想活了……我不配做他的徒弟……”

他又想起了那個笑得明豔動人的女子,他一直認為她變成了趨炎附勢的舞姬罷了,擁有她只不過是自己擁有權勢的一個象徵,是他窮苦生涯的一種執念。

直到她毅然決然地離開,拋下所有,他才驚覺明歡並不是那樣的人,她是世間最好最好的女子,也許這些年變的只有自己,自己的想象將她變成了罪人。

“如果……如果還能見到明歡姑娘,記得替我問個好……”

他的頭偏向一旁,喉嚨上現出兩個深深的黑色指痕,已經沒有了呼吸。

趙賀五人也闖進洞內,奔到近前。

趙賀:“那群魂靈飛出去了,要不要把它們捉回來?也許還能重新複活!”

祝慕抬眼看他,沉默不語,杜荊竹也跟著不說話。

“怎麼了?”趙賀有些難以置信,“他們真就……”

杜荊竹無奈點點頭,耳中一陣一陣地耳鳴,低聲道:“沒辦法了,以魂靈離體後屍體的腐爛速度來看,恐怕現在太元殿內全是骨架。”

趙賀緊繃的上半身一下子頹喪,坐在地上,用手指狂亂地一遍遍撓著頭發。

杜荊竹心中如同壓了一塊大石頭,面對這麼多人的死亡,他也不好受,就貼著牆壁坐下來,靠在他身旁,祝慕也貼著坐了下來,三人皆是沉默不語。

魂靈脫離身體後,在短暫的時間內沒法回到身體的話,就永遠回不去了,如果幸運,沒有被魔族利用化為惡靈,他們還可以走上轉世投胎的路,如果不幸成了惡靈,就要被人驅使,困在世上千千萬萬年不得超生,日日忍受靈魂剝離身體時的痛楚。

這批魂靈還尚未被化為惡靈,還可以轉世投胎,但歸根到底,這一世還是死亡,投胎更像是一種微薄的補償。

“鐘離天慕就這樣跑了?”趙賀的聲音有氣無力,“皇帝殺人的助推手,屠戮天山族的罪人,就這樣跑了?”

他的話語中寫滿不甘,他靴底沾了不少雪花,在地上蹭了蹭,悶聲道:“羅引這輩子,活得真像個笑話,他害了那麼多人,我都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趙賀頓了頓,語氣發悶:“不過他最後敢與鐘離天慕公然對抗,也算是個英雄。如果我的家人遭受了這些,我一定比他還恨,恨千倍萬倍,一定讓他們血債血償。”

他咬緊牙關,面容堅毅,將自己完全帶入了羅引的處境。

杜荊竹看著趙賀的臉,驀然發覺相較於第一次見面,他還真是變了不少,似乎……更勇敢了,也更執著。

祝慕變出了幾縷火苗,跟著二人在洞xue內檢視,終於在地上發現了一圈銀灰粉撒就的符陣,並不很清晰,鐘離天慕正是藉助這個符陣,藉著土牆升起的間隙,從洞xue內脫身,現在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杜荊竹有種狠狠砸牆的沖動,這次戰鬥雖然達到了目的,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造成的損失根本無法估量,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慘勝 如同一拳錘進棉花。

羅引自殺,朱奇被殺,關將軍死去,還有死在太元殿的幾百名士兵,被皇帝擄來的兩個孩子,以及幾十個曾經死去的皇帝血脈,無數宮女,蕙貴人,皇後,盧貴妃全族,無數人死亡的陰影如同一塊輕飄飄的浮雲,在杜荊竹的頭上慢慢聚集,最終凝聚成一塊濃重的黑雲,下起了雨,杜荊竹心靈的角落已經被雨淋濕,他站在雨裡,不知所措。

“別怕。”祝慕捏緊了他的手。

杜荊竹站起身子,發絲忽然被巖壁勾住了,頭皮略微有點疼痛。

他先是撇了一下嘴,隨後牙齒就開始顫抖,等反應過來時,眼淚已經落下了,他忙用手背捂住眼睛,裝作自己是被灰塵迷了眼睛。

他忽然有些體會到趙賀所說的感覺了,那種沒用的感覺,無論怎麼努力,事情總是不遂心願,無可奈何滑向最差的結局的感受。

祝慕在旁邊靜靜看著他,這時候,多說無益,他從來到祝府後,便常常有這樣的體會,有些痛苦的時刻,必須要自己經歷。

褚河忽然跑了進來鄭如意扯著她的衣角跟隨,褚河看見杜荊竹用手背捂著眼睛,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說道:“小妖……它飛走了……”

杜荊竹將眼淚擦幹,眼睛有點腫,看著鄭如意。

鄭如意表情有點傷心:“它為什麼不等我眼睛好了……我是它的主人啊,它就這麼不想留在我的身邊嗎?”

褚河臉上是蓋不住的失落,但除了失落外,她也在飛速思考著什麼,傅輕洛見狀,將褚河拉到一旁,低聲說了幾句,褚河神色忽明忽暗,最後竟完全陷入沉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