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瑄曾經在電視上看過拍攝夜晚時分海底景象的紀錄片,那時的大海是溫柔而平靜的,海底那些會發光的海洋生物們用自己的微弱光芒將這片被鹹水充斥的天地裝扮成了一片神秘的夢境。

可是今夜的海,卻是一片黑沉沉的死寂,沒有了倒映在海面的星月之輝,也沒有了零星分佈在海底的□□,只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像是一個永不醒來的噩夢。

她拼命地劃著水,試圖追趕上那個已經沒入茫茫大海中的瘦高少年。

可不論是今宵的夜色,或是此刻的大海,亦或是岸上手持火把等待恩賜的村民的心,都太黑太暗了。沒有一點光亮可以照亮這一片絕望的黑,沒有光亮可以指引她在這翻滾著的絕望之海裡找到少年的所在。

她只能徒勞地不停浮潛著,希望能找到那個被絕望之海吞噬的少年。

可是少年就像是融進了眼前這一片沉沉的黑裡,孔瑄根本找不到他的絲毫蹤跡。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片海裡尋覓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下潛了多深,只是一直不停地重複著尋找的動作,就像是一隻銜石填海的精衛,憑藉著一股不服輸的精神想要找到那個人——即使靈魂狀態的她可能並不能幫上他什麼忙。

就在她覺得自己即將被這片無邊的黑暗吞噬的時候,再一次上浮的她在不遠處的水中看見了一抹晃動著的微弱藍光,如夢似幻。

孔瑄感覺自己又重新充滿了力氣。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那抹藍光游去,然後看見了那個漂浮在水裡的少年。

他的長發靜靜地在他身後隨著水波浮動,周身的衣物也隨著水流不時地擺動著。他輕闔著雙眼,微抿著唇,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碧藍的星光從他身體裡慢慢溢位,彙成一道道淺淺的光河,流向了他身後那個彎月中的黑洞。

孔瑄下意識地想要搖醒他,可剛一伸手,少年周身便光芒大盛。他就像是由柔和的月亮忽然變成了耀眼的太陽一般,刺得孔瑄閉上了眼。在眼前刺眼的光芒消逝之後,孔瑄緩緩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回到了剛剛穿越來的地方——那片鳳凰林。

依舊是那個鬱郁蔥蔥的樹林,依舊是那個破敗不堪的神社,孔瑄卻被困在了當初的‘自己’身體裡。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剛剛穿越來的那個腦子一根經的‘自己’按照系統的指令,笨拙地意圖偽裝成那個遊戲中的‘八百比丘尼’,成為一個看起來溫柔嫻淑端莊典雅善解人意的腹黑反派。

——然後很自然的,性格完全和比丘尼相反的她裝逼失敗了。

孔瑄覺得自己當初還是很明智的,在確定自己當不了扮豬吃老虎一心求死的反派boss之後,很果斷地恢複了自己簡單粗暴‘不要慫就是幹’的母老虎本性。

孔瑄看著自己和默默防備著自己的晴明神樂一起冒險,然後遇見有點病嬌的般若,遇見溫柔體貼的連,遇見又美又萌的小鹿,遇見可怕的妹控源博雅......她看著神社從建立到慢慢熱鬧起來,看著晴明神樂博雅他們一點點敞開心扉和自己成為朋友,看著大家慢慢成為了家人。她看著劇情慢慢推進著,直到那道龍卷風從遠處而來,帶來了那個給了臉上寫著‘跪下叫爸爸’的孔瑄血與淚教訓的大狗子。

孔瑄一邊靜靜地看著當年的‘自己’騎著孔雀和一臉‘老子天下第一’的大狗子鬥法,一邊在心裡默默地為接下來的碎喉做心理準備。

——講道理,雖然只是很幹脆的咔吧一下但是真的爆疼啊!爆疼!!

還沒來得及用學過的所有罵人的詞彙‘贊美’完盲目追求大義的大狗子和他背後那個天殺的黑晴明,熟悉的咔吧聲就從身體中響了起來,可是並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她這才發現自己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出現在這裡的——即使自己現在是主角視角。

雖然並沒有感覺到疼痛,但是孔瑄由於被困於之前的‘自己’身體裡,和之前的‘孔瑄’共享視角的她感覺到了視線慢慢變小、變暗、變模糊。

挨千刀的天狗一把將她甩在半廢的樹上便揚長而去,徒留被困住的孔瑄一個人糟心地感覺著當年的自己被血和碎骨嗆咳地死去活來,時不時噴出一口血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