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染紅了的楓葉林（上）(第1/2頁)

葉片落盡後，樹木尖細的枯枝直直地指向天際，就像是一雙雙枯瘦幹癟的手，試圖掙紮著逃離這個危險陰森的樹林。

在林中的一片枯草地上，晴明抬頭望著被無形的力量縛在半空中不停掙紮的神樂，白皙的臉上一片冷漠，碧藍的眼底就像是一汪死水，泛不起一點波瀾。

被制住雙手的神樂表情痛苦地不停掙紮著，纖細的雙手緊緊握拳，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的雙腿無助地在空中踢踹著，一雙大眼睛無助地望著那個絲毫不為所動的陰陽師，不解而惶然地呼喊著他的名字：“晴...晴明...？”

白發的陰陽師絲毫不為所動，他緩緩將左手抬至與肩平齊的位置，右手掌心抵在了左肘處，穩穩地控制著半空中的神樂。

像是旁觀者一樣的晴明看著畫面中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拼盡全力試圖阻止他的動作，可惜卻是徒勞。

「我怎麼...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晴明......”半空中的神樂還在試圖逃離這無形的桎梏，她忍不住向平日裡的好友發出求救的訊息：“我好痛苦...晴明......”

白發的陰陽師絲並沒有因為少女的哀求而動搖，依然平靜而冷漠地望著她。他掌心一翻，半空中的神樂因為痛苦而低垂的頭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拉扯了起來。被迫昂起頭的神樂神情痛苦，一雙眼緊緊地盯著晴明，盈滿了水光的眼裡滿滿的全是不可置信。

晴明焦急地試圖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可是還是失敗了。他咬牙堅持著嘗試著，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讓他開始變得急躁和慌亂了起來。

「身體不聽我的指揮...停下來...快停下來！」

可就算晴明再怎麼努力，也不能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和自己一般無二的陰陽師動作流暢地掐起訣來。隨著陰陽師的動作，神樂正下方的地面上開始慢慢顯現出一個法陣，法陣流轉間，一道光柱將神樂包圍在當中。就在光芒散盡的那一瞬間，半空中的神樂像是被剪斷了提線的木偶一樣，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啊！”極是痛苦地蜷起了身子，神樂不解地掙紮著抬起頭他，望著那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聲音因為疼痛和絕望，顯得有些悽厲，有些惶惑：“為......為什麼......”

男人的聲音就像是冰冷的利刃，狠狠地劃傷了神樂和只能以旁觀者身份存在的晴明：“......這是大義，為了守護京都，必須犧牲你。”

聽見白發陰陽師這種大義凜然的說辭，因為無力奪回身體而沮喪的晴明又憤怒地掙紮了起來，試圖將那個控制自己身體的家夥驅逐出去。

「不...不！這怎麼會是所謂的大義！神樂...神樂！」

眼前的景物一陣模糊，晴明發現面前的神樂和那個與自己一般無二的陰陽師都消失了，空蕩蕩的森林變得更加扭曲了起來。

“晴明...晴明？你怎麼啦？晴明？”

“嗯...八百......比丘尼？”晴明還沉浸在剛才的痛苦裡，恍惚間聽見了孔瑄輕輕地呼喊他的聲音。

依靠著身體被搖晃的動作和耳畔清晰的呼喊聲，晴明從眼前扭曲的景物中漸漸清醒了過來。他一睜眼便看見了面前孔瑄那張迷惑的臉，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一把抓住了面前的那隻手，焦急而有些慌亂地朝她傾訴著：“比丘尼，我把神樂給......”

“神樂？”只看見晴明獨自一人趴在櫻花樹下的小案幾上，滿頭大汗還不停地囈語著的孔瑄一臉茫然：“神樂怎麼了？”

去拿小點心的神樂此時正好端著個盤子從遠處走了過來，聽見有人喊她便偏了偏頭，水汪汪的大眼睛裡一片茫然。

“神樂！”看著毫發無傷的神樂，晴明在一瞬間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長長出了一口氣：“太好了。”

“比起神樂，我倒覺得你比較需要擔心一點。”孔瑄蹙著眉頭看著面前這個面色有些發白的陰陽師：“看你這滿頭大汗的樣子，是做噩夢了嗎？”

提起這個，晴明臉上的笑意淺淡了許多，他輕輕地抿了抿唇：“我...我在夢中看到...”

說到這裡，他像是回憶起來了什麼不好的東西，臉上僅剩的淺淡笑意也褪得一絲不剩。他皺起了眉頭，嘴唇有些發白，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些什麼。

“啊，沒事的，我沒有逼問你的意思。”孔瑄感覺到他抓住自己的手緊了些，冰冷的觸感讓她有些擔心晴明的精神狀態——她從未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樣子，放開了手裡的法杖任其懸空，輕輕地拍了拍他微涼的手背。

像是被這樣輕柔的碰觸驚醒了似的，有些出神的晴明輕顫了一下，在下一瞬用力地握了一下孔瑄的手，像是要從她這裡汲取力量一樣，深吸了一口氣後，滿臉嚴肅地開了口：“不，我很在意這個夢的內容，所以要和大家說一下。”

孔瑄感覺到他指尖的顫動，又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神樂也走了過來，把手裡的託盤放在了小案幾上，靜靜地坐在了晴明的身邊。

“......在我的夢境裡，我...殺害了神樂。”語畢，晴明便閉上了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好像還沒走出那個令他恐懼的夢，攥著孔瑄的手又緊了幾分。

“我......？”神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不解地望了望孔瑄，又看了看晴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晴明睜開了眼睛，松開了孔瑄的手後，雙手用力地搓了搓臉頰，然後有些出神地望著自己顫抖著的纖長雙手：“我想阻止我自己，但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只是一個夢罷了，你不要太過介懷。”孔瑄看著晴明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只能先盡量開導一下關心則亂的他：“雖然說有些人認為夢境會折射人內心深處的想法，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論，也有人認為夢境與現實相反，說不定你是救了有生命危險的神樂呢？與其在這裡擔憂不一定會發生的未來，倒不如去試試看能不能找回你和神樂相遇之前的記憶——如果可以找回你失去的記憶，這一切說不定就會有一個合理的答案了。”

“......你說的對。”晴明單手抵著額頭，長長出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是我失態了。”

雖然他這麼說著，但是緊蹙的眉頭依然沒有松開，他在心裡默默地反問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