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萊爾再清楚不過了,一旦陷入這種無意義的思考,是怎麼繞也繞不出來的,一旦開始向對方提出愛或愛不愛的疑問句,就意味著自己徹底輸了,徹底載進圈套裡面去。

遇到難題,咬牙解決有時不是最佳選項,李萊爾選擇跳過去,完完全全地避開自我暗示。她總覺得戀愛這回事,得是自己狀態最好的時候才能算作談戀愛,否則都該喚作“玩”。她還不是最好的自己,現在也不是最好的時機,也許當前的狀況遠比之前的好很多,可她想要最大最好的麥穗,那就得等,繼續地等。

可每每生起站在原地等待的心理,她總會想起時崇曾繞在自己手上的圍巾,那手感是松軟非常的,尾部零碎的流蘇涼涼地撩她的手心,要她被時崇牽著走。

“萊爾姐姐,萊爾姐姐。”

有兩只小手在眼前晃動。

李萊爾如夢方醒,定了定神才回憶起剛剛寧寧對自己拜託自己幫忙做的事情。

寧寧抓起書包耷拉下來的兩條帶子,打成糾結的蝴蝶結。

“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感到很緊張嗎?”

“沒事的,姐姐其實我和老師直接請假就可以了。”寧寧像麥田裡枯癟的禾苗,沒人照理沒人收割,只好任飽滿的果實就此沉入地底,“反正他們之前都沒來過。”小女孩硬生生別過頭去。

“可能是我表述得不好。我的意思是,只需要我扮演你的家長去參加家長會就可以了嗎?”

寧寧重新露出笑容,“謝謝姐姐。”

李萊爾送寧寧去公交車站,原路返回經過人工湖,她這才留意到水面波光粼粼,好幾尾鯉魚忽地探出頭來冒泡,打破鏡片似的湖面,湖底是稀稀朗朗的銀灰色。

“這是我們學校的許願池。”寧寧摘下書包拉開拉鏈,從最裡的格子裡掏出幾枚硬幣,捧到李萊爾面前,“姐姐你要許願嗎?這個湖超級靈的,不過只在某些方面起作用。”

“我要一個就好啦。暫時沒想好有什麼需要實現的願望。”為了不讓寧寧失落,她示意性地挑起一個,揣到裙子口袋裡。

兩個人腳步又匆匆起來,玩笑話歡欣地圍繞著她們。橋面寬闊地能容好幾人同時過,李萊爾攬過寧寧肩頭並排走,饒這樣還是有人撞上來。

男人低頭道歉在前,李萊爾沒放在心上,牽著寧寧繼續往前走。

原本以為是無關緊要的誤傷,沒想到男人突然抓著自己的手肘死死不放。

“欸,是……那個李萊爾吧。”

“您好,請問您是?”她拍開男人搭上來的手,另一條手臂緊緊將寧寧護在身後,謹慎地往後退。

在路上遇到熟識自己而自己不熟識對方的人,不算少見,自從她得病吃藥後,不少記憶一洗而空,多虧以前有記日記的習慣,她才能抓住過往的蛛絲馬跡。

李萊爾努力記住男人臉上的每一個特徵,在腦海裡翻找這個男人出現在日記本裡的哪一頁。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高一的同學啊。”

“不好意思,記不太清了。”李萊爾客氣禮貌地回複。

“假的吧。”

李萊爾乍然被什麼東西刺了下,痛感從腳底傳來,她低頭去看,原來是平底鞋踩到一塊尖銳的石頭片。

“我當初還在操場告白過你呢,不會連這都忘記了吧。看來同學會上大家說的事是真的。”男人意味深長地冷笑,像靜止的恐怖面具突然往左右兩邊咧開嘴角,無限地向四周滋蔓,“說你患上精神病了,還被關在精神病院裡了。活該的事。”

李萊爾竟連憤怒的情緒一概都沒有,不動聲色地用搭在寧寧肩膀上的手,摳了一下書包肩帶。寧寧立刻反應過來,故意扯了扯李萊爾的袖子,“姐姐我們走吧,再晚趕不上公交了。”

連告別也省略,李萊爾帶著寧寧飛快奔出校園。趕到公交站牌下才敢喘氣。

往日寧寧平時上下學是沒有司機接送的,父母要求寧寧學會獨立處理學校的事務。自從認識李萊爾後,就時不時撒嬌讓李萊爾有空去接她,一來二去,李萊爾都能把學校周圍的路線圖給背下來了。

“姐姐,你以前——”寧寧遲疑一會,還是吐出心裡的疑問,“過得很不好嗎?”

“沒事,你放心吧。”她伸出手撫摸寧寧軟乎乎的頭頂,心卻飄到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