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距離西門街不到半公裡之外的地方。

怎麼又到這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與上次到繡坊時的他不一樣了。

時崇在心裡自嘲地笑了一聲。

在腳步想要擺脫思維控制邁出去的時候,他握緊拳頭控制住了。

皮鞋往左跨半步掉轉方向,天空嘩啦下起雨了。

暴雨預先沒有通知,意外降臨。

時崇在混亂的人群中跑出來,在商店遮雨簷伸出來的一小塊地方躲雨。

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很多,但空氣、陽光、雨露等大自然的饋贈都是公平的,無論是何種地位身份的人,都平等享有接受的權力。

穿得西裝筆挺的時崇在此刻也與其他人一樣,被大雨襲擊得焦頭爛額。

原本從頭到腳收拾得一絲不茍的穿著打扮,此刻全部灰飛煙滅。

他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所謂的驕傲心絕大多數時候是建立在於他人不一樣的優越感上。

他和絕大部分躲雨的人一起,微微抬頭看向墨雲密佈的天空,等待雨停。

因為頭頂上的屋簷大小限制,他只能看見一塊小小的長方形天空。

身旁的人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散去,唯獨時崇還在原地不動,在這一刻他好像幼稚園裡遲遲沒有家長接送的小朋友,一邊按下焦灼的內心,一邊又偷偷地帶著羨慕的眼神打量其他有家長接送的孩子。

直到屋簷下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

雨也沒停,還是那麼大,好像要永遠這麼下下去。

他在漫天縹緲的雨絲裡放空,直到有冒失鬼攪了他的白日夢。

餘光裡,她抵抗著狂風撐著快要變形的傘朝自己的方向跑來,可全身上下都是亮晶晶的,像晨起庭院裡看見的第一支白色百合,因為經過薄霧洗禮,花瓣上都沾滿了閃片似的露珠,讓人心神嚮往。

可時崇的第一反應是想遠遠躲開。

躲到看不見她、她也看不見的地方去,這個時候不是可以採擷鮮花的好時節,而現在的他也不夠莊重。他應該在自己最最好的狀態才能伸手。

總之,不是現在。

時崇悄悄別過臉,不動神色地低頭,遮掩自己的一切,腳步加急不顧方向往前走。

他狠狠地把她拋在身後。

終於走到沒有完全沒有遮蓋的地方,時崇這才停下腳步。

李萊爾應該走了吧。

他只聽見連綿的雨從高空傾瀉而下的聲音。

周圍的行人撐著傘各有歸路。

時崇心裡的迷茫在這一瞬間內上升到極點。

慌亂中他正要繼續試探性地踏出前途未定的腳步。

手腕被一隻手緊緊握住,來自對方掌心的溫度,迅速透過冰冷的腕錶傳來,迅速遍滿全身。

擁有純潔無害、溫馴如常羊羔臉的女人矮他一個個頭,踮起腳尖把傘撐到他頭上。

李萊爾望進他的眼睛,平靜地笑起來,像雨水打在地面上擊起一圈圈漣漪。

“你要逃到哪裡去?”她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