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要逃到哪裡去

嘩的一聲,瓢潑大雨不請自來。

雨絲細密如繡花針,隨著風往身上紮出黑色窟窿的水漬來。

衣服都已經濕得差不多了,長褲自膝蓋以下都洇成深色的一大片。

和周已晴拜訪其他服裝品牌前還是晴天,一出來卻是大雨滂沱。李萊爾毫無心理準備,嘴裡含著半截香煙,從隨行包裡趕忙掏出雨傘。傘嘭的撐開了,她抓著把手邁大步子,找了一家便利店躲進去。

便利店人也很多。

一推開門,潮濕泥土味與人味混雜的氣流撲面而來,李萊爾忍不住小聲打了個噴嚏。

可以坐下的位置早已被佔滿,還有許多和自己一樣,在街上措手不及就遭遇一場澆頭大雨的遊人,堅守著能夠支撐他們站立的那一小小塊瓷磚。

李萊爾艱難地地見縫插針,鑽進牢固人牆 。

後門那還多了一塊空餘地,正對空調口。

被雨淋的人身上都濕了的是大多數,可能因為如此大部分都不願接近冷氣。

李萊爾倒覺得沒什麼,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待著。她把傘擱在地上佔了個位,將剛剛的煙頭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煙蒂下墜,在空中做直線加速運動。

李萊爾被旁邊的大爺瞄了一眼,等她看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扭頭看向窗外了。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在她過往的經歷中並不算少數,她的臉太具有迷惑性,怎麼看都跟吸煙這個具有反面引導價值意義的行為搭不上邊。

她恍恍惚惚地回憶起日記裡的內容,第一次學會吸煙大概是被刀劃破左手之後的事情了。

放在當初的軍事化管理校園裡完全算是離經叛道。

李斯萍也在那之後突然去世的。

仔細想下來那個片段的記憶很單調。

她在喪禮上沒哭,反倒是周圍人在靈堂的哀嚎讓她印象深刻。七天喪禮過去,棺材落入墓地,緊接著是父親開始打理繡坊,而她也很快成為高三生。

生活一環接一環,每一天總有新的事情需要耗費精力。她沒時間回頭看,只有一刻不停地朝前奔跑。與之同時,掌心處的傷疤帶來的痛楚逐漸加深,有時候疼到她半夜頻冒冷汗,掉出眼淚來。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診室裡面無表情地問她,傷口大概是在什麼時候變得嚴重的。

她反倒盯著醫生的工作服上用紅線繡成的醫院名字出神,意識到對方正在提問她後,隨口一說,“應該是在上個月。”

回答得好像還不夠具體,又繼續補充道,“好像,好像是送葬的那一天。”

那個時間段太需要一樣東西來轉移注意力。

惡習就此養成。

外面的雨依舊下個沒完沒了。

李萊爾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彌留在面板上的汗液本在行走中風幹得差不多,結果又被大雨濡濕。

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李萊爾現在半點都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了,也察覺不到自己體溫是冷的還是熱的,不過她猜想別人途徑她身邊,聞到味道肯定是會皺起眉頭的。現在的自己像流浪狗。

她拄著臉望向窗外行走得匆忙的遊人,雨肯定要下很久,索性看看自己以前的日記打發時間。

時崇最近在搬家。這幾天家裡和公司的事臨頭一棒錘得他頭腦發暈。

肯定不會再回到時家,現在也不想跑到新搬的公寓裡面。

他沒開車,直接打計程車,讓司機載著他繞著整個隨便兜一圈。

計程器上面悶死的冷紅色的數字直跳。

直到指標左右轉動到筋疲力盡為止,時崇才決定下了車。車門嘭的一聲合上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所處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