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後來,每當我剝去你的衣服,撩開你的頭發,看到那塊疤,它會提醒我,靳懷瀟,你要努力賺更多錢,讓喻瓷過上更好的日子,這種因為沒錢而無能為力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你要一輩子對她負責任。”

對他來說,愛是要遠遠大於責任的,他會為了愛負責任,但不會為了責任去愛一個人。

可對那時候敏感的喻瓷來說,他的話落在她耳中,就與靳母的話相呼應,變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

——因為你為我留下了這道疤,所以我要對你負責,所以我才會愛你。

靳懷瀟抬起頭,捧住她的臉,跟她額頭相抵,他的目光落在那道疤痕上,好像透過這道疤,看到了一個女孩子壓抑了幾年的委屈。

“我錯了,小瓷,我真的錯了。”這五年的眼淚似乎都在今天流光了,淚水砸在喻瓷身上,靳懷瀟聲線顫抖:“那時候太累了,我需要你給我力量,只要看到你我就有無限幹勁兒去努力,我將這道疤視為對我自己的警醒,時刻提醒我要堅持下去,賺更多錢,為你買大房子。”

所以他一遍遍親吻那道疤,用吻向她道歉,因為沒錢讓她留下了疤痕,因為沒錢讓她跟他吃苦了。

同時,愧疚也會時刻提醒他,再努力一些,不要覺得累,再多拼拼,要賺很多很多錢,讓她可以有底氣做任何事情,過她想要的生活。

忙於工作,他忽略了她的感受,忽略了她真正想要的東西。

喻瓷從始至終需要的,都只有一個靳懷瀟,而不是他說的大房子,很多很多錢,多麼優渥富足的生活。

最終那些過去沒能說出的話,年少時期對她的忽略,讓她做出了最後的決定,親手斬斷了他們的關系。

——靳懷瀟,你到底愛我嗎?

“小瓷,我愛你啊……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呢……”

他捧著她的臉,困獸似哽咽,抖著唇親她的臉,吻她的眼尾,掌心捧著她瘦削的臉頰,過去有些嬰兒肥的臉已經瘦成了標準的瓜子臉,咯得他渾身都疼。

喻瓷喉口滾了滾,終於有了反應,可實際上,她甚至分不清靳懷瀟這時候的話到底是看她生病了愧疚,還是真的愛她才說的?

可她還是見不得他哭,他還是笑起來好看,特別有生命力。

她抬起手,用袖子擦去他的眼淚,這五年她過得一地雞毛,腦子越來越木,現在連個安慰的話都說不出。

在嘴邊囫圇滾了幾圈,他說了不知道多少句“我愛你”,喻瓷終於決定開口。

“靳懷瀟,可是我生病了。”

送入嘴裡的食物會被大腦自動識別成當年踩碎的漢堡,冷掉的燒烤,砸在臉上的蛋糕,當胃反應過來食物的味道後,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抵抗,人類最基本的存活法則對她來說成了堪比登天的難事。

只要想起當年的事情,她的情緒完全不受控制,軀體化如影隨形,讓她沒辦法正常生活。

強迫思維讓她不斷鑽牛角尖,她害怕極了,有一段時間甚至不能聽到靳懷瀟的名字,不能想起他,因此除了那枚戒指,她扔掉了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刪掉了他的聯系方式和他們的幾千張照片,離開了海城。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靳懷瀟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哆哆嗦嗦親她的臉,就如同過去他哄她一樣,“我在你身邊,這次我在你身邊,小瓷,你用用我吧,你想怎麼對我都可以,我們一起治病好不好?”

“明天天氣很好,後天也是大晴天,我們說過要去一百個城市,還有七十個沒有去呢,這世界真的很好很好,我這幾年一直有練攝影,我買了高配相機,可以給你拍好多好多漂亮照片。”

“我給你做飯,帶你去玩,喬喬今年才五歲,我們一年去六七個城市,等去滿七十個,喬喬就長大了,你不是想看她長大嗎?”

靳懷瀟絮絮叨叨,邊親邊說,可這親吻卻完全沒有旖旎,反而將他的不安盡數暴露出來。

喻瓷在綿密的親吻和他的眼淚中,想到了紀洵的話。

——你生病了,懷瀟他也很害怕。

喻瓷閉上眼,輕聲道:“靳懷瀟,我們去接喬喬回家吧。”

靳懷瀟抱緊她,將腦袋埋進她的頸窩。

“……好,我們回家。”

車輛駛出公寓車庫,喻瓷坐在副駕駛上,車窗降下,外頭的風倒灌進車裡。

路上來往都是車,現在是下班高峰期,靳懷瀟上了立交大橋,筆直且長的公路在江水上延伸,風裡夾雜了潮濕的水氣。

喻瓷額頭抵在車窗,忽然冷不丁說了一句:“這些年你和你爸媽聯系過嗎,他們知道你在這裡嗎?”

靳懷瀟喉結滾了滾,輕聲應了下:“我每月會給他們打錢,他們不關心我是不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