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榕城正式入冬,街道邊的黃葛樹掉了許多,落葉在風中打轉,通往清荷派出所那段小巷子成為了網紅打卡點。

距離許珥下夜班時間還有半小時,她給自己泡了些西洋參續命。

一晚上出了四次警,兩起偷竊,一起醉酒鬧事,還有一起捉姦的。

事情倒是不多,但處理起來麻煩,許珥聽那對雙出軌夫妻吵了一晚上架,實在頭疼,頭疼得緊,這些人是怎麼找到物件的。

同事們陸陸續續來到辦公室,許珥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聽他們在討論今天榕市的頭條新聞。

“哎,聽說了嗎,賀家小少爺被送出國了。”

“習思樂還沒出來,他就出國了?”

“好像是得罪了林家的人。”

“哪個林家?”

“在國外賺了大錢,給村裡每個人蓋別墅的那個林家。”

意外聽老爸講過豪門秘辛的葉靜舒,有些心癢癢,但她知道禍從口出又不能和他們一起八卦。

只能翻了翻許珥昨天處理的案件,悄摸坐許珥身邊說:“我怎麼覺得這習家和賀家討論度比明星還要高。”

可不是,榕市這地方你讓人五六點起來追星是不可能的,但去接神明的話那絕對三點都爬得起來,更別說有錢人家的八卦。

所以相比較其他沿海城市,榕市知名度低,外地人還覺得神秘。與其說是迷信不如說是心裡的支柱,最起碼有發洩的地方,就像商人生意不好經常拜財神一樣。

許珥沒注意她講什麼只是輕聲“嗯”了句,低頭看著手機上黑色加粗標題的新聞:

《文源女高中生遭茅氏少爺淩辱跳樓身亡》

每個文字來來回回看了不下十遍,配圖的女生黑白照片並沒有打碼。

她記得這張臉。

兩周前走訪調查時,他們在走廊擦肩而過,女孩欲言又止的眼神,現在想來滿是絕望。

許珥的拇指懸在手機上方,參水突然變得難以下嚥。如果當時能及時發現她的不對勁,這個女生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葉靜舒聽她回答的有些哽咽,正想湊近看對方怎麼了,突然被楊樂山的一聲暴喝嚇得一哆嗦:“全員,立刻開會!”

這架勢讓所有人都想起了上次去文源中學抓人的場景,眾人不敢耽擱,抄起筆記本就往會議室跑。

等人差不多齊了,楊樂山直接一掌拍在會議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我們所還有人和茅家勾結的嗎?”

他們面面相覷聽得一頭霧水,指導員這時候給楊所遞上一杯茶去火,跟大家解釋情況。

前幾個月有個從鎮派出所調上來的民警姚肅沒忍住利益的誘惑和茅家扯上關系,收了茅家的錢。趁著系統更新,他偷偷放茅修進審訊室,結果對方把習思樂打了一頓,雖然習家並沒有追責。

楊樂山不查不知道,一查所裡大半人和那些權貴都有密切聯系,甚至那些網暴的賬號也有他們的手筆,其他所的情況也差不多。

這事往小了說是知法犯法,往大了說整個派出所都得遭殃,所有中層以上幹部都得被開除。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楊樂山萬萬沒想到自己派出所能出現這樣的事,出現這樣的人,一股氣上不去又下不來,對不起前所長對不起自己胸前的徽章。

“民警是這個城市的最後一道防線,若是我們都自甘墮落了,那群眾怎麼辦?外面大廳上為人民服務是寫著好看是嗎?當初一個個在警校發的誓都是狗屁,你們的所作所為配得上這身衣服嗎?”

楊樂山的三個問號重重打在了所有人心上:“網路社交九不準,民警工作制度和禁止行為你們有沒有時刻放心上!”

指導員連忙上前攙扶,卻被他躲過,楊樂山扶著後腰,臉色煞白卻仍挺直腰板:“姚肅的事必須嚴懲!所有人的社交賬號全部重新報備,值班人員一個都跑不了!”

包括許珥在內的也要寫三千字的檢討。理由是那麼大個活人在眼皮子底下進來,在審訊室打人,居然沒一個人發現。

當然,楊樂山等幾個所長被市局長也罵得狗血淋頭,取消了一年的年終獎,有一個所嚴重得還被處分。

劉瀟洋那天跟薛昊在外出警躲過一劫,沒被罰檢討,不過他看到許珥臉色不好,散會後連忙追上去:“師姐,師姐?”

“怎麼了?”許珥聲音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