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又一眼。(第2/2頁)

一下課大家就站起來推推搡搡，成群結隊，教室裡面一窩蜂。溫雨瀾坐在座位上無所事事，低著頭不停地翻動作業，目光卻不在上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崔晗晗從她後面踮腳經過，突然撲向溫雨瀾嚇得她身子一抖，“我們上廁所去吧！”

女生之間檢驗友誼的最好方式就是看有兩人沒有一起上過廁所。

溫雨瀾不想去可也沒法拒絕，她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起身，看起來興致並不高。兩人捱得有些近，崔晗晗一邊走一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這些溫雨瀾都沒聽進去，只覺得很不舒服。

腦袋裡面像是有一隻蜜蜂在飛，吵個不停，讓人難以安寧。

崔晗晗說完時臉上的興奮還未散去，看對方沒有回應她問道：“你覺得呢？我覺得那件衣服真的超好看，而且是最新款！”

她說的這些溫雨瀾從未了解過，什麼漢服什麼首飾還有她關注的一些博主，溫雨瀾一概不知。崔晗晗還一臉期待的望著她等待答複，溫雨瀾眼睫動了動不想掃興，於是扯出一抹很淺的笑意，附和道：“我沒有了解過，不過聽你的描述感覺確實很好看！”

“真的嗎！”

自己喜歡的東西得到認可，崔晗晗更加興奮了，甚至拉著溫雨瀾的胳膊蹦了起來。溫雨瀾從沒想過從教室到廁所一去一回的距離居然這麼長，等她回到教室的時候臉都要笑僵了。

她擰開瓶蓋，清涼的滋味在喉間流淌。太陽穿透玻璃杯折射出斑斕的色彩。

溫雨瀾細細地吞嚥下一口涼水，腦袋裡面出現的各種雜亂無章的想法壓得太陽xue突突的疼。

她剛才的態度是不是太敷衍了？她會不會讓崔小晗難過？為什麼一靠近崔小晗她就不舒服？

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了，讓人喘不過氣來。

對人冷漠的時候是爽了，現在又後悔！

重疊交織的抱歉聲是無邊的靜默，只敢說給自己聽。

越別扭，越想遠離。

大課間，溫雨瀾煩悶地下樓。

陽光正好，連空氣都清新舒適，操場上的假草地裡有很多黑色小石子，有人喜歡不抬腳在上面摩擦著走，其間的小顆粒就會飛躍起一條優美弧度。

升旗儀式上的學生代表都是初二班級輪流選人，這次正好是六班，代表人上臺時班上都給力地發出響亮的掌聲，溫雨瀾餘光看見一人，複又正視國旗臺跟著拍手。

掌聲持續三秒就停了，也僅持續一分鐘就有人開始走神和講小話。

不管是不是自己班級出的代表，國旗話講話的內容都很少有人會認真聽，這是常態，看著這群東倒西歪的學生老師也見怪不怪，只要不太顯眼都當沒看見。

太陽光線逐漸變強開始灼熱，曬在臉上很疼，可長時間的低頭讓溫雨瀾發暈，她只能站好眯眼期待快點結束。

她一會兒用手擋臉，一會兒用腳摩地上的草，太陽越來越大，好不容易學生講完了又上來一個領導講著文明城市選評的大事，溫雨瀾站著就像是渾身長了蝨子般難受，頻繁換腿支撐身體，又突然踢腳把草裡的小黑石頭踹飛。

她是個沒有耐心的人，不過就算她訴說自己心中的暴躁也不會有人相信。

大家都說：“溫雨瀾你真的好認真啊，那麼無聊的講話還聽得津津有味，真厲害，我們都講了半小時的話。”

她只是笑笑不作聲，沒有必要解釋，因為那就是這樣的氣質，情緒跟行為好像沒有聯結器，無論心中如何不快，她都安安靜靜。

別人透過外表定義了她，她在一言兩語中調整行為不斷讓自己真的成為那樣的人，就好像成了她的人設，而她始終不敢想象自己做出一個不符合人設的事來會如何。

困在套子裡久了，她卻越發不耐，她想要掙脫，又在即將沖破套子是倏然卸力。

她抿唇，刺眼的光線射入眼裡，眼眶迅速發燙，她眨眼，雙手重新為自己眼底布上一層陰影。

林京屹站在她的右前方，只有一道白色的背影。

太久了，溫雨瀾記不清具體細節，只記得那略長的白色校服衣角隨風擺動。

她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在冗長的隊伍裡第一眼看見他的，她故作自然地低頭又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真是好笑，真是荒唐。

只要一眼，只要一眼，這便成為習慣。　——《溫雨瀾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