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林凜央起身朝李竹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邊走邊說。

李竹:“有人匿名舉報西郊附近有六具遺骨,許大人派人前往,在西郊離主幹道不遠的荒田裡發現了遺骸,現已經運回許府,仵作正在檢查。初步判斷死者都是小孩,屍身有不同程度的腐爛。”

林凜央正凝神聽著,見一個小廝路過門口,拉住煩請他收拾碗筷,順口問了句:“惜雙先生眼下在忙什麼?”

“哦,先生正診治我家小姐呢,他不許外人擾,林姑娘找他有事嗎?我這就去請他來。”

怎麼個診治法?還不許外人擾?

林凜央雖有腹誹,但依然打趣兒道:“先生都不許外人擾,又豈怎會隨意移動大駕呢。”

“哦,姑娘有所不知,先生曾吩咐過,若林姑娘找他有事,我們得第一時間告知他。”

她愣了一下,莞爾道:“沒,沒什麼事,隨口一問罷了。不耽誤你忙了。”

李竹和小廝眼睛都看直了。

這兩天李竹看林凜央臉上幾乎沒什麼大幅度表情,還以為她只會板著臉,眼下這冷不丁地一笑開,不說驚豔四座,用笑靨如花形容綽綽有餘。李竹心說這師姐笑起來也太好看了吧,為什麼那麼不愛笑呢。

林凜央斂了笑容,恢複波瀾不驚,對李竹道:“今日我去查另一條線,你去瞧瞧屍骸,瞭解一下死亡原因,死亡時間,並將每個死者基本資訊整理出來。這些做完了我若還未回來,你便將剩下的劉騰家排查完。”

半晌,見李竹一動不動,林凜央扶額:“去啊。”

李竹一溜煙跑了。

鑒於昨晚翻找案例本時發現有關死契的記載,林凜央首先可以確定劉騰一定是個孩子,且與他簽死契的鬼仙一定是知道內情的。

先前的孩童失蹤案與劉騰有莫大的關系,很有可能他就是失蹤人口之一,但若每個孩子都受了這麼大痛苦,為什麼只有一個魂魄願意簽死契?

她推測劉騰成為魂魄後可能發現了什麼讓他必須要報仇的事情。

她打算從幾天前吃過那家面館著手調查。那家面館親戚丟了孩子,若找到了便皆大歡喜,若沒找到則很有可能已然遭遇不測,甚至跟劉騰一樣受到了非人折磨。

林凜央從這方面下手純粹是想碰碰運氣,看看掌櫃的親戚丟的孩子是否就是她要找的劉騰,畢竟時間線是吻合的。

如若是同一人,那便可以透過這條線找到受害者更多相同之處,即便暫時抓不到兇手,讓鎮上剩下的孩子避免這些相同之處,或者將有相同的孩子保護起來,控制受害者增加,這也爭取了很多時間。

林凜央一進面館,看到掌櫃的坐在賬臺後面噼裡啪啦打著算盤,皺著眉毛在賬本上記著什麼,嘴裡嘟囔著:“曹家周真是要錢不要臉,不來吃麵也就罷了,還借錢不還,怪不得家裡……”

正抱怨著,一抬頭,發現林凜央立在門前,掌櫃的忙不疊迎出來,道:“喲,這不是前兩天光臨過小店的仙女嘛?快快快請進,小的替你挑個僻靜點的地。”

你們這整個店都僻靜。

雖然惜雙已然在第一時間阻止流言四溢,但就此店來看多少還是有些影響的。

林凜央故意挑起這茬:“店家近來生意可有改善?”

掌櫃的攤開手掌,朝空蕩蕩的店劃拉半圈:“仙女這不都看在眼裡嘛?”

她不打算再戳掌櫃的痛處,道:“你先給我下碗陽春面,不放香菜。你那事我管了,但無論我問什麼都得如實回答,說謊的後果你承擔不起。”

掌櫃的喜不自收:“是是是——誒?那日不是還有位先生嗎?今日怎麼沒一道來?”

“他忙別的去了,”林凜央沉默須臾,道:“算了,不吃陽春面了,來碗牛肉麵吧,不要香菜。”

牛肉麵端上來了,依然分量依然管飽。

“他們那家人啊……”掌櫃的欲坐下與她細說,屁股還沒沾上凳子,就聽見林凜央打斷道:“食不言寢不語,待我吃完再論也不遲,我會盡快的。”

掌櫃的有些尷尬,他這粗人哪懂這個啊,只不過覺得這事兒有點急,邊吃邊說比較好,但畢竟是求人之事,也不好回絕這點小要求,於是將抹布往肩上一搭,對林凜央道:“那您先慢用,您先慢用。”

別的不說,這家店裡牛肉麵是十分好吃的,牛肉碼子切得塊兒大,煮得爛且特別入味。湯底似乎是拿某種菌子熬成,很是鮮美,但不是那種放多了調味料的鮮,而是實實在在從食材熬出來的鮮。

林凜央幾乎把湯喝得一滴不剩,放下碗筷後,掌櫃的立即小跑過來,替她斟茶。

林凜央隨意抹了抹嘴,單刀直入:“你們是親戚對吧,你先說說他們家的情況吧。”

“他們家三代都在鎮長府裡做長工,日子過的不瘟不火,孩子的母親本是東街裁縫鋪的女兒,前陣子被許夫人請她去鎮長府做個灑掃僕人,孩子母親念孩子沒人照顧,不願意去。你說這灑掃的,誰幹不都一樣麼,可許夫人像魔怔了一樣,非得請她做,好說歹說,可算願意去了,卻沒成想出了這檔子事。孩子母親哭得眼睛都瞎了,還將此事遷怒到許夫人身上,許大人一氣之下,把他們夫婦都辭退了。”掌櫃的故作神秘,降低音量道:“聽說給的價錢比常人多幾倍呢。”

確實有點蹊蹺。可若說許夫人便是那幕後人,也太扯了些,畢竟她們是打過交道的,許夫人妖氣邪氣魔氣皆無,凡人一個,要幼兒血作甚?就算她是屍修,幼兒血對她修道亦無用啊。

或許她只是個中間人,受人所託,忠人之事?

不管了,眼下問些要緊的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