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惜雙道:“在下表字惜雙,不過一介江湖郎中,不曾進過什麼門派。”

安信嗤笑。

惜雙挑了挑眉,斂起笑意,目光不甚寒冷。

劍拔弩張之勢登時充盈著小院,林凜央連忙道:“安公子對不起,是我失言了。此事止於此吧,要是把事態鬧大兩邊都不好看。”

見此,邊心遠也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對不起安信哥哥,都怪我考慮不周,一股腦兒沖進來,把事情弄成這樣。”

兩級臺階擺在安信腳下,他若再不順勢而為,刻薄得有些過分了。

安通道:“我也只是解釋清楚而已,並非故意刁難。好了,走了。”

邊心遠:“對不起啊,安信哥哥他被冤枉怕了,才會如此失態的。”

林凜央:“哪兒的話,也是我太過無禮了,你們幫了我,我還懷疑你們,實在對不起。”

“沒事——沒——唉,你別抓我領子!”

安信察覺到邊心遠沒跟上,又回頭拎小雞似的將他拎走了。

許府南院。

一抹嬌小白色身影彎身在窗柩下,對著屋裡的人探頭探腦。

趁屋內人轉身之際,她從掌心翻出沾了料的匕首,催動靈力,匕首悄無聲息地穿過漏窗,朝惜雙移去。

惜雙正一邊拿著研缽搗藥一邊看著書本,地上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木盒,裡面盛的是各種藥材,偶爾從一兩個木盒裡抓些藥丟入研缽,繼續搗藥。期間微抬首,將鼻樑下巴頸脖勾勒出十分好看的線條,但神情凝重,若有所思,似乎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

忽然,惜雙頭朝林凜央這邊微動了一下,驚得她連忙背靠漏窗旁牆壁上,林凜央在此探頭時,惜雙已然背對她。

林凜央撥出一口氣:還好沒被發現。

今天上午,她不過跟邊心遠道個別的功夫,惜雙就不見人影了,午飯也未見進餐,林凜央想試探都沒機會。飯罷,她從僕人那得知惜雙在問診完許小姐後,進了南院再沒出來,林凜央這才有機會逮他。

在此之前,她本想先去會會許夫人的,但問了大半圈僕人都說沒看見,她只能先從看得見的下手。

匕首用降屍符水浸泡了片刻,若是用利刃刺開屍修任何一處面板,其傷口會流出來墨色血液,而非常人紅色。

林凜央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裡是很糾結的——她對惜雙的印象並不算差,除了第一次見面時惜雙管她喝酒管得莫名外,並無任何黑點——醫術精湛,彬彬有禮,君子端方,搭上顛倒眾生的相貌,任誰討厭不起來。她用這樣不光彩的方法去試探近乎完美的人,心不安;何況惜雙還有恩於她,心有愧。

但經過數日相處,林凜央總覺得惜雙是個心有城府不外露的人,當面問肯定問不出什麼,甚至有可能還會被套話。單從今天上午惜雙與安信那番唇槍舌劍,足以說明他無懼所有,著實不簡單。

正因為不簡單,所以才有必要確定他是否是歹人。

已匕首離惜雙十分近切在視線外,只需林凜央轉換劍訣便能劃破衣物刺入面板。

林凜央一面盯著匕首,一面微不可聞道:“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洗脫罪名,皆大歡喜。”說罷換訣,匕首接受到指令後朝惜雙手掌射去,恰好他欲捂住打哈欠的嘴,抬手瞬間撞上飛速的利刃,在掌側留下一道深深的豁口。

“嘶……”

林凜央心一咯噔:完了,本想只化一道淺淺的口子,他卻竟這時候打了個哈欠,看樣子應當傷得匪淺。

她趕忙進屋道:“抱歉抱歉,這法器我剛到手的,正在熟悉它,沒成想傷到了先生,實在對不起。”

惜雙走到最遠處的木盒前抓了把小薊在掌心,揉了片刻,權當搗爛,敷在傷口,淺笑道:“無礙,也是我自己未察覺到,硬撞上了,姑娘不必太自責。”

林凜央蹙眉看著霜白利刃被浸泡在鮮紅的血液裡,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道:“嚴不嚴重?要不要請郎中……”她立即反應過來,惜雙自己就是郎中。

惜雙並沒取笑她,反而笑意加深安慰道:“不是很嚴重,不必放在心上,過幾日就好了。姑娘就在此處熟悉佩劍吧,這院子僻靜鮮少有人,如此才不會再傷到他人,我要去取缺少的藥材了,回見。”

“先生且慢,”林凜央叫住要離開的惜雙,行一禮道,“多謝先生上午解圍。”

惜雙回禮:“不必客氣。”

他又轉身欲走,林凜央拉住惜雙手肘,道:“先生著急上哪去?”

惜雙垂眸看了一眼,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麼,但林凜央那被視線掃過的手像是被閃電觸到般,立即松開。

啊,被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