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不禁皺了皺眉眉頭,我端茶送客,你卻也是如此,我的地方難道還要送走我不成。常苒便又放下,笑著說道:“月盈喝茶。”

高月盈應著卻也未喝,就手放下道:“早間就喝了一碗湯,忒苦了。這嘴中就得吃些蜜餞、蜜果子的才回過味來,品這清茶,都淡了。”

常苒忽而失笑,抬手撫過額前發絲。

花窗外狂風忽作,吹落懿德院中泛黃樹葉......隨風飄展吹入一池波紋漣漪。池邊立橋自是常情,雅墨軒居高俯瞰,小橋流殤。

雖掀轎簾,轎中卻先出一把古琴,其後抱琴女子下的轎來,一手抱琴,一手扶一扶右側垂著的發髻。綠衫外套白紗蝴蝶衣。鬢邊鬆散的幾綹發絲被風吹起。發髻整個鬆散的只斜插一合歡花樣式白色梳篦,發盡挽在一側耳後,上簪有三朵白色雛菊。卻是並未完全梳上,垂下一溜至胸前。面上繫有白紗也被風輕輕吹拂起一角。耳飾為一朵白色菊花,其下墜著倒置的合歡花。眉間紅色花鈿與那綠色衣衫顯得格外分明。風吹起,纖細腰肢盡顯,整個人顯得更加弱柳瀅瀅。

薏霜一手抱著琴,一手提著裙擺走進雅墨軒。身後軟轎再起,隨身而動才顯腦後幾縷相交織的發辮中,還服帖的別有一朵碩大的灰色玫瑰,邊上附有一片酷似真雪花的仿生絨花,更加雅緻。櫃臺處扶了扶身子,柔聲道:“拂柳院薏霜,應邀而來。”

正堂中吃茶吃酒的眾人不禁都被吸引了目光......可卻瞧小廝引往樓上。其一嬉笑道:“別瞧了,咱們聽不起。”

一陣鬨笑......

三樓包間,層層紗帳。其後置一矮桌,一般放置著棋盤和整套的茶具。粉彩的茶盞,是以玻璃白打底,茶盞純色,全無雜質。乍一看只以為是白瓷。可其下盞託圖案考究。待苞荷花一朵、整粉櫻花一朵、半朵櫻花上撲有粉蝶。茶盞上其餘位置也是片片櫻花瓣散落。這茶盞託同緊裡側餐桌上的碗碟均是一套。還有極其雅緻的名字,粉彩花蝶。

薏霜進到房間內,直朝裡去,單手抱琴,單手撩起層層淺橙色薄紗簾子。進到最裡間。此刻矮桌上空置著,便將琴輕輕安置,跪在邊上,一曲又一曲。這個房間,正是通幽閣的樓上,名為曲流觴。

一曲平沙落雁過後,沐菊忍不住嘆息。“娘娘,你這曲子過於傷感了。您一夜都未安睡,眠一眠吧。”

常苒雖未有表現,可還是覺得胸悶不順,似有一團火般。直恨不得砸了手中的琴。站起身道:“金飾該是打好了吧?去趟金縷樓吧。”

“您親自去取呀?”沐菊略有些驚訝。

“嗯。”常苒不待傳召眾人,直接走出院門,沐菊急忙喊了芷蘭一聲,也快步追上。常苒直走到正門,看著一個眼熟之人便問:“你,叫什麼?”

“秦三。”

“對,王爺說過,你是在外辦差的。今日可有差事?”常苒問。

“今日無有要緊差事。王妃有何吩咐?”秦三回。

“既是外當差的身手還成吧?備馬車,你來駕馬,我要去趟金縷樓。不必驚動過大,不過是同郡安郡主府上小姐閑話兩句。這京中都是王爺的兵卒巡視,你跟著便罷了。”常苒道。

“是。”秦三疾跑出門準備。

沐菊在後小聲的問:“小姐為何不帶常府的?”

“不想哥哥擔心。”常苒回。

秦三手腳奇快,不用常苒待多時,便已被扶上了馬車。

馬車先至金縷閣,芷蘭進去取了日前定製的手鐲。而後馬車便在街上緩行,直至馬車中沐菊同常苒提起花裡巷前街,安蒼街新開張了一茶館。瞧著挺別致的。便臨時改道,雅墨軒。

二樓單間。通幽閣。對聯摘抄的是一首詩的其中兩句。萬籟此俱寂,惟餘鐘磬音。

常苒帶人上樓之時,正是薏霜抱琴下樓之際。

款步下樓。欲出廳中卻被一桌潑皮之人攔住去路。嬉笑著定要她在此再彈一曲,才得離開。

薏霜雖是厭惡,可也得罪不得。只得挪過一張椅子。隨著轉身,裙擺飛揚,擰身坐下,琴放於腿上。右手一展,擺出架勢,再次彈奏一曲。

這曲乃是她未創作完全的曲子,後段幾處並未譜寫完全,多有改動,遂斷斷續續。這曲寫盡她的憂傷,哀調時常,常常會攪了聽曲者的興致。眼下離開不得,薏霜便想借此脫身。但這些人並不懂琴音,只是瞧她貌美罷了,並未聽出尋常。

常苒才邁進通幽閣,便聽到曲始。飲茶半盞不過,只顧聞琴聲哀婉,彷彿琴音隨人千轉百回,但又似只空彈幾拍,弦斷曲未斷。曲停情未停,盤旋於空中久久回應於耳中。曲子聽了良久,常苒還在回味。忍不住抬手,以帕擦淚。這琴曲帶起心中傷情,久久無法平複。她聽懂了樓下,彈琴之人的心。

滿腔憤恨,並未平。淪落風塵,尤不甘。

正好秦三扣門,芷蘭掀開珠簾,小廝端了菜餚奉上,低著頭恭恭敬敬放到桌子上。芷蘭才發現常苒異樣,問:“小姐,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