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言接過,卻是目光一直探尋著太史令。

太史令搖了搖頭。

“可是沒看出什麼?還是......到底看出了什麼,但說無妨。”見太史令只是搖了搖頭,更是轉而越過他看向了外頭。外頭院子空無一物。蕭承言也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到底如何?”

“臣,看不出什麼,普通報平安罷了。”太史令道。

“這只一篇文章,尚且能看出那些,這家書......怎會什麼都沒瞧出來呢?”蕭承言更覺奇怪。

“臣......”太史令朝著外頭庭院走了兩步。這兩步卻一直仰著頭。“臣是觀天象的。可白日日頭太盛,星光都被擋上,縱使再強的光芒,在這日光下也無法顯現。這日頭越到正午,卻是曬人。臣只適合夜間。”

“到底什麼意思?就別打啞謎了。還是叫我去外頭?市井有前人不是嗎?我便不信那些人便都是些庸腐貪財之輩。”

太史令本已閉上雙眼,可眼前仍是一片黃色。聽見七皇子要去街井處尋人,再睜開眼睛時,卻看到七皇子的背影正過自己身前,於黃色中漸漸而現。“臣,卻是不知該如何說。”

蕭承言嘴角微微扯動,卻是板著面孔回過頭來。

“字有千字,卻是枯槁。人已非草木之輩。”

蕭承言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是隨即松開。但依舊板著臉。

“筆鋒皆無。柔骨一片。輕柔似紙上似無字。語態輕盈卻極力粉飾。”

蕭承言微微低頭思索,甚至用雙手再次展開那封家書。明明其上他看著十分正常的呀。不由得抬腳朝著太史令走來。

“已成無魂之人。”

蕭承言一愣,轉而再進房中。隨著蕭承言的腳步軌跡,太史令在旁繼續說著。“恨。”

“啊?”蕭承言緊緊皺著的眉頭,再也沒松開。

太史令目光向下延伸,卻並未落在書信上。“信中提及最多的地方便是‘家’字。有幾個一筆快速連過,有幾個下筆略重,那是字,卻被富有感情,是念想之地可非能觸及之地。可能已經無家。念其最多是人是兄,念而不得。身想倚靠,卻心中無所倚。見不到、碰不到、觸不到。心念所想。”

蕭承言緊緊咬了下後槽牙,並沒有打斷。眼只緊緊盯著書信,耳聽那些分析的話語,隨著說道的那些字,家、兄,似乎那信中的字都瞬間放大了幾倍不止。

“念而不得,怎能無怨?家毀人散,怎能不恨?”

蕭承言吐出口氣。“還有嗎?”他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自己所想,只是覺得胸口突然堵住了一塊石頭似的。

“七皇子拾金不昧,常公子遺失了這書信,想也是會著急的吧。”

蕭承言覺得眼睛有些發酸,似被人說中了一般,臉都有些漲紅。

“臣看那另一張上有燒痕......”

蕭承言眼眸向上看向太史令。

“既然已經殘破了,搶救出來也極其燒手,何不如?老物件了也該自有歸宿了。有些物件,當不了掛件的。”見蕭承言不為所動,繼續說道,“您的身份,太貴重了。或許更適合世家大族的女子。”

蕭承言低下了頭,卻是用手指肚溫柔的一下下搓著那紙張的紙沿。“你......”

“若是您不想讓臣知,只需弄個墨點,便能遮住末端留著的名字。可您連那兩個字都不捨,或許您更看重的便是那兩個字。”

隨著太史令的話,蕭承言的指肚正好劃過那“常苒”兩個字。那般輕柔。

“所以,你之前說......南。我主運在南。”蕭承言亦不知要說什麼。

“主運在南。南方何人,臣怎會不想知道,不去探查一下呢。”太史令回。

“是她嗎?主運?”蕭承言也未點名。

“臣不知。命與運皆是稍縱即逝。或許從前是,如今也不一定是了。難得糊塗。”

“難得糊塗?是呀。難得。”蕭承言手拿著信,垂在身側。看向了門外不知哪裡......可能只是邊上一盆沒有開花的枝杈。

“家破之恨,親離之悲,無法團聚的難,該是怎樣的波折才能打碎一個人已經形成的骨髓痕跡?整個字型都發生了改變。若不是細細對比,已經很難發現是一人所寫。人改了,運又怎會不改。皇子,莫要糾纏了。”

蕭承言忽而笑了一下,板住面孔。可又連笑兩聲,繼而生生扯動嘴角顯展笑意,可內裡卻沒有笑意。“你放才說,或許從前是,如今也不一定是了。那,從前不是的,如今,也可能是。對吧?”

“天機禪道。都是不可言。”

蕭承言目光變得堅定。收起那書信在懷。朝著外頭走去。“多謝了。”可心中也有一個沒對人說的念頭。那太史令所知甚多,要不要......

太史令看著蕭承言的背影,忽而恍惚。那日光也越來越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