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醒了◎

江唯安靜好半晌,她想起江朝朝那張和江家所有人都不怎麼像的臉,忽然問道:“娘,江朝——堂姐她,和大伯父長得像嗎?”

孫芳菲搖頭:“不像,她長得更像她母親,那個叫胭脂的高門貴女。可惜,紅顏多薄命,生個江朝朝也能要了她的命。”

“要我說,是江朝朝的命格太硬才是。”江唯對江朝朝始終喜歡不上來,恨不得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身上。

“我兒說的是。”

孫芳菲無奈笑了笑,抬手撫了下江唯簪在發間的精巧金簪,說:“若是我們不收留江朝朝,單憑你爹那點微薄的俸祿,我兒又怎麼戴得起這麼好看的發簪呢?”

“還有你箱籠裡那些柔軟貼肌、樣式精美的華貴錦衣,隨便拎出來一件都能抵你爹一個月的月俸。澶州城裡,也就幾個員外家的女兒捨得買。如果江朝朝不住在我們家裡,朝廷派發下來的撫卹金,自然也就不會再送到我們家。”

江唯咬咬唇,不說話了。

早些時候,她以為家裡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父親的月俸。

不得不承認,容貌方面,江朝朝已經勝她一籌了,她便不允許江朝朝在其他方面也越過她去。

尤其是在吃食方面,還是在穿著打扮上。

她明裡暗裡示意家裡的那些下人剋扣江朝朝的用度,卻怎麼也沒想到,那些錢竟然不是出自她父親的月俸。

她討厭江朝朝是真,可她喜歡漂亮的裙衫和首飾也是真。

忽然間,江唯的心情變得很複雜,甚至是屈辱。

她也是個人,也有自尊心。她有點接受不了自己引以為傲的那些錦衣玉食的生活竟然是用江朝朝父親的撫卹金搭建出來的事實。

如果非要她在這兩者之間做一個取捨,那她寧願不去佔江朝朝的便宜,免得日後讓人知道了說她厚顏無恥。就算日後讓她過回沒有錦衣玉食的清貧日子,她也是願意的。

這樣想著,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孫芳菲再熟悉不過的倔強神色。

以往,她每次被父親或者祖母罵了,都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沒有十天半個月,消不了氣。

孫芳菲知道,自己的女兒就算是為了臉面,短時間內花錢也不會大手大腳。她甚至會在即刻提出,讓江朝朝立刻從她的家裡搬出去的要求。

但孫芳菲也知道,她的這個女兒,雖然清高,卻更愛物質。以利誘之,她自會妥協。

餘光從江唯臉上挪開,孫芳菲拿起一旁的絲綢團扇,輕搖兩下,繼續說道:“更何況,我們馬上就要到汴京生活。聽說,汴京的物價要比澶州城貴好幾番呢。”

江唯依舊沒有說話,但耳朵卻時刻聽著,生怕遺漏了只言片語。

“在我們出發之前,娘特意去了張員外家裡問詢過汴京的情況。聽張宅裡的管家說,汴京有一處名為樊樓的食肆,足足有三五層樓高呢。娘還聽說,樊樓裡聘用的廚子,好多都是從皇宮裡出來的。可惜,就是價格有點貴。張管家說,在樊樓吃一頓飯,就要花你爹一個月的月俸呢。”

孫芳菲緩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汴京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天子腳下,寸土寸金。你爹辛辛苦苦幹一年,也就只能在樊樓吃十來頓。”

江唯聽了這些,臉上的堅定消弭無蹤,她開始猶豫、掙紮。

她知道,娘親所言非虛。

早在兩年前,張和就隨著張員外來過汴京,她聽張和不止一次說起過汴京城的繁華。她首飾盒裡那兩支掐絲珠釵,就是張和從汴京帶回來送給她的。

她一直捨不得戴。

不僅僅是因為那兩支珠釵工藝精美,一看就價值不菲。最主要的,那兩支珠釵,原是她與江朝朝一人一隻。張和來江府做客那日,是她著人把江朝朝支出了家門。不得已,張和才託她轉交。後來,她的確給了江朝朝一隻簪子。不過卻是從澶州城的尋常首飾鋪裡買來的。

也許是因為做賊心虛,那兩支簪子,她也只有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才拿出來佩戴一番。

想起張和,江唯心裡那點對江朝朝愧疚很快消失不見。

她又開始嫉妒她的堂姐。

同時,也發現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娘,大伯父的撫卹金都在你手上。那江朝朝手裡的錢又是從哪裡來的?平日裡,她出手可是闊綽的很,甚至捨得給浣珠那個臭丫頭買祥雲樓最新款的首飾呢。”

江唯一臉鄭重:“莫不是娘親揹著我,給了她雙份的零用錢?”

孫芳菲搖頭,說:“你們每個月的零用錢是你爹爹定的,每個人都一樣。她又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怎麼會給她雙倍?有那個閑錢,我寧願省下來,給我的唯兒攢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