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魂六魄（三）

思餘其實只是個很活潑的小姑娘而已，但是平時總是被各種各樣的規矩拘著，總是要有一國公主的樣子。琴棋書畫，端莊大氣，哪怕不喜歡還是要去做，所以思餘不僅是緣何國唯一一位尊貴的公主，而且在整個大陸都是數一數二的尊貴的公主殿下。而神樹樹精，感我，耗時五百年化得人形，沒有三頭六臂，沒有像雞蛋一樣大還會發光的眼睛，只不過是個人間十五歲的少年罷了。

緣何國子民尊敬卻遠離，一個雖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個雖然是受人供奉的神樹，其實不過都是可憐人。

那一天，整個王宮都在尋找尊敬的小公主，可是當事人卻在王宮後山同神樹玩的十分開心。

感我會得特別多，僅僅只是一片葉子也可以吹出各種各樣的曲子。思餘嚷嚷著要學，感我特別有耐心地一點一點教她。不過思餘也是很聰明，聽感我吹一遍，教一遍，自己吹一遍便會了。兩個省心的少年，給彼此省心。

後來，實在是太晚了，感我送思餘出了結界，曾經以為思餘能夠進來，感我便可以出去，但是事實上，感我再一次被攔在了結界處，不過沒關係，思餘已經答應他每日都會來看他。於是期待夜幕降臨，便成了感我和思餘最重要的事情了。

王宮裡的宮人們以及王后只是奇怪自從公主回來後便再也不嚷嚷著說要出宮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每日都很是積極地完成公主必修課，只是黃昏一來，公主便發了，早早地歇下。只不過是因為思餘隻有在晚上的時候才可以找到機會從後宮的那個三王兄偷偷挖的洞裡出來。

所以葉嘉也知道思餘這殘存的神識真的是每到夜裡才會有那麼一絲絲精神，同她講思餘與感我的故事。葉嘉今夜拿了一壺酒，聽了思餘和感我甜甜的故事，只是可惜，可惜這麼單純明媚的兩個少年沒有在一起。

夜深了，思餘最後一縷殘識又開始暗淡下來，葉嘉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這裡的酒，雖然知道自己該歇下了，但是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一股勁，很難受，很難受，可能是酒勁上來了。可是葉嘉沒有喝多少啊，說起來，顧行不喜喝酒，卻愛釀酒，葉嘉沒有嫁給顧行之前，顧行就將酒分給師兄弟。有一次慶功宴上，顧行將自己釀了好久的酒拿出來，結果那酒酒勁真大啊，同門的師兄弟都給灌醉了。顧行自己沒有喝多少，於是就一個一個將師兄弟揹回房間，一人收拾殘局。於是自然而然地最後歇下的。結果第二天晨起的時候，所有師兄弟都成功地沒有起來，就他一個人起來看見師傅在那裡吹鬍子瞪眼。葉嘉那個時候還笑著問他：“你那師兄弟們估計下次都不敢喝你的酒了。”最後的最後，顧行釀的酒都被葉嘉喝了……

“嘉嘉……”

誰？誰在喊她……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喝完酒不能睡在屋頂上吹風，容易風寒；真是這麼大的一個姑娘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真是不讓人省心。”迷迷糊糊中有人脫下衣服替她蓋上，然後又抱起了她。

“顧行……顧行，是你嗎？我沒有嫁給隔壁老王……他太醜了……”葉嘉一迷糊反抱著哭唧唧地說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嘉嘉，對不起……”

是顧行嗎？顧行是個老實人，從來都不會這麼溫柔地說話，可是他的呼吸，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雖然這麼多年了，葉嘉可能連自己到底是什麼都沒有弄清楚，但是卻清清楚楚記得顧行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

她對思餘說的那一句：“為什麼不放下執念？”其實是對自己說的，為什麼她自己不放下執念。

葉嘉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睜開眼看一看這個是不是依舊傻里傻氣的大男孩，可是無論她怎麼掙扎都無法睜開眼睛。

陽光灑在葉嘉的臉上的時候，葉嘉看到自己回了客房，蓋了被子，但是身上沒有男子的衣服，她摸了摸眼角，乾涸的眼淚，沒有嘆氣，沒有哭泣，只是像往常一樣，很多很多年的往常一樣。

你看，你只要偶爾回來看看我，你的葉嘉就可以比你想象的還要堅強。

葉嘉繼續上路，等今天翻過那座山頭，再飄過那個大海，緣何國就應該到了。

而他們的故事也應該到了轉折的地方了。

緣何國是一個小國，國土不大，緣何國子民沒有很大的野心，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伴著那棵神樹。

緣何國西邊的西邊有一個奈何國，奈何國原本也只是一個小國，但是突然在一夜之間莫名壯大，開始瘋狂吞食周邊國家，然後繼續壯大。

哪怕緣何國與其隔了一個國，但是那個國被蠶食之後，緣何國與奈何國便成了鄰國，然後目標便放在了緣何國。

奈何國曾派使者前來，放出話來。

聽聞貴國有一才貌雙全的公主，嬌娥似水，我國儲君為之傾心，若是能結兩國之好，便可以免了一場惡戰，豈不妙哉？

緣何國子民雖不願戰亂紛起，但是奈何國明顯就是以公主的名義來羞辱緣何國，我緣何國雖是小國，但是大好男兒尚在，又豈能將公主一個女兒家推出去？

緣何國雖然只能思餘一個公主，但是王子卻是有五個的，他們又怎麼可能用妹妹來換和平？且不說，奈何國國都距離緣何國有多遠，單單是他們那個儲君為人奸詐，相貌一般還四處留情。

兄弟四個披甲戴盔帶著精兵強銳保家衛國，在緣何國邊境開戰，只留下三王子在內看守。

思餘哭著和四位哥哥一一告別，這一次不同，雖然父王母后同緣何國子民都不願意將她送出去，但是自宣戰後，父王母后皺著的眉頭就沒有平過。

大軍出發那一日，思餘登上王城的城牆上，看著哥哥們一個一個遠去，看著烏泱泱的大軍支援邊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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