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魂五魄（十三）

她承認，柳蘇是個好人，若不是柳公子她無法請到大夫，更不要提走這麼遠的路來山上看病。琴瑟後來知道柳公子的身世，知道他是個官家公子，穿著打扮都非常人，自然是什麼都不缺的。可是師傅自小便教導她，千萬不要白白要旁人的施助，於是琴瑟便拿出琴，撫琴一首作為報答，那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報答方式。可是，她不知道，柳公子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更不會對她的琴藝和那把琴感興趣。柳公子問琴瑟可否願意同他一起回到京都，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山下的熱鬧，不是京都的繁華……而是那個躺在榻上的師傅。

自然是婉拒。

她不能離開，更不會離開。

拿到藥，看著終於退燒的師傅，琴瑟以為終於可以回到平常的日子了。

後來師傅同她說下山一起放花燈的事情，琴瑟自然是十分歡喜，她歡喜的不是可以下山，是可以跟著半弦一同下山。她曾經在老師父留下的話本和畫上見過山下的場景，十分繁華，歌舞昇天，才子佳人。

那個時候的琴瑟滿心歡喜可以同半弦一同下山，哪裡會想到半弦的心思。

後來，半弦又病重了……他強撐著，可是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怎麼會不知道？師傅鬆口後她揹著琴下山，每次下山都是在山下彈琴……在茶館、酒肆……賺的錢便去買了藥，又偷偷換掉外面的大黃紙……她悄悄帶回去，悄悄熬成藥摻在飯裡、湯裡、羹裡……

以前琴瑟養過幾只兔子，那是她央著半弦給她捉的，她細心照顧著，三隻兔子就成了一窩兔子……可是後來兔子不知為何染了病只剩下一隻，孤孤單單地……那是琴瑟第一次接觸死亡，原來這個世上還有這麼可怕的事情……她看著最後一隻兔子，毫無精神……於是放了那一隻……回來的時候，看見突然虛弱的半弦，害怕、恐懼一股腦子衝了上來……如果師傅走了，她怎麼辦？那麼好的師傅……如果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就像那隻兔子一樣……於是她開始日日夜夜都在害怕，害怕師傅突然就離她而去。有一夜，她睡到半夜做了一個噩夢，夢裡，師傅現實摸著她的頭，然後七竅流血的消失了……驚醒後，她渾身都在發抖……於是她跑到師傅的屋子裡，伸出手去探師傅的鼻息……有，有！還有！她稍稍安心，趴在一旁又睡著了。

有誰知道，她有多害怕師傅就留她一人。

其實，這個世界上，被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大的不幸。

可是突然師傅的病又開始加重，實在沒有辦法，琴瑟想到了柳蘇。柳公子再次幫了她，不過代價是，琴瑟每日都要去彈琴。這樣也挺好，只要師傅還在，無論要琴瑟做什麼，她都是願意的。

只是看了幾次大夫，大夫都無法確定師傅到底是何病症，只能用藥壓著……而且那些藥越來越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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