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官員居高臨下地看著郎鈞,好似在看一個試圖伴隨著王朝一併衰落的愚蠢清流。

“何必為一個註定要破滅的王朝奉獻你的忠誠?”

“不如追隨閣老,大展宏圖。”年輕官員說痛快了後,還循循善誘道,“遼國人不曾熟知中原習俗,到時改朝換代,做官的不還是我們這些人。”

“可莫要瞎了眼,蒙了心,去追隨那病秧子小皇帝,為這註定要毀滅的虞朝奉獻己身。”

“屆時你自己死了也就罷了,可那數量不少的家眷怕都要隨著你這所謂的‘清高’,被一併送葬啊。”

郎鈞左手直指著那年輕官員,右手抓緊胸前衣物,氣得幾度呼吸困難。

不過即便如此,郎鈞依然能大聲喝道:“沒想到你竟然是被那幹狗派來當說客!我原以為此處相聚者皆是志同道合之人,倒沒發現有你等非人哉,反倒讓宵小之徒進了門,平白汙了門楣!”

“來人啊!把他給我打出去!”

郎鈞猛然站起身,宛若樹皮般的手,已經開始嘗試提起原先坐著的椅子。

看樣子像是想提起那太師椅直接砸過去。

“大人,冷靜啊,大人!”同屬一系的人連忙阻攔,生怕郎鈞出個好歹。

“縱使他說話實在不中聽,但說的也是事實。”些許看似中立的話語,卻已經暴露了這人的真正立場。

“大人之忠心,日月可鑒,可據小臣所知,您那長孫媳婦於月餘之前剛誕下麟兒……”

“就算不考慮您自己,也該考慮考慮那新生孩子吧。”

可稍後郎鈞竟是被氣得直接吐出血來。

“你可是我郎氏門下出身!沒想到竟然已經妥了那幹狗!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那人看見後冷笑不止,也懶得再做出一副試圖攙扶他的樣子了。

當即直起背脊漠然道:“看樣子大人您是打算高風亮節到底,捨身殉國了。”

“既然如此,待大虞改朝換代的那一天,下臣自然會對那時的史官言明,曾有一位高風亮節的太傅存世。”

“也希望百年千年過後,這世上還能有人記得你郎道清,記得曾經存在那麼一個名揚天下的郎家!”

話一撂下,那人就招呼著先前的言語蠱惑者,二人一甩衣擺,跨過門檻,並對著外頭守著計程車兵說道:“既然不願聽話,那這郎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且將這別院圍住,再將郎道清全府家眷一併送來,不予糧食清水……我倒要看看,稚兒號哭之時,他到底能有多克己奉公!”

那人前腳剛走,後腳郎鈞就用衣袖擦幹淨嘴角的血液。

儼然不再像之前表現的那樣生氣。

“……果然只是圍住這別院嗎?”

就是不知道,是想要他那郎家的名聲,還是知曉一旦在這時候殺他,往後天下文人,其中至少有一半不願再投靠幹衛言。

無後繼之力,就算幹衛言及背後的夷狄真正反了大虞,改朝換代成功,也難以真正讓王朝和平。

幹狗不想殺他郎鈞,他郎鈞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別看那門生一副要把他全家餓死的樣子,郎鈞卻敢肯定,這不過是對方應付幹衛言的手段。

緩兵之計罷了,私下肯定會送糧。

在當下,師徒之名可抵父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