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寒食節,此時春回日暖,是出外踏青的好時節。趕上從今年起玄宗下令寒食清明四日為假,韋家眾人浩浩蕩蕩攜妻帶女去了城外山上祭掃。

玉茗跟母親以及嫂子元氏坐在車上,一路上聊些女子間的閑話,不知不覺又提到了她的婚事,只聽元氏說:“妹妹也該定一門親事了,聽聞城中有幾家女子皆到了待嫁年紀,此刻正挑選良婿,可萬不能被她們搶了先。”

玉茗低著頭把玩手中玉佩,並不想接這話茬,倒是她的母親杜氏嘆了口氣:“我也是做此打算,原本看好了那崔家三郎,可這孩子偏偏不點頭,說不願早早的嫁了出去。”

玉茗一聽,不滿的唸叨:“莫非這世上男子只有那崔三郎不成?誰要看中便嫁了去,我才不稀罕。”

元氏一見她又上了小性子,笑道:“妹妹這話說的,咱們家自是不差這一家人選的,只不過,那崔家三郎確是有名的才貌雙全之人,與妹妹再般配不過,就算不著急定親,也可先備著,待過兩年再議。”

她話說的在理,可玉茗一聽婚事便心中不耐煩,掀了車簾往外看,不打算在繼續這個話頭。元氏一見,跟杜氏相對一笑,也就不提此事。

一大家人祭祀完陸續下山,玉茗見那山半腰有一間道觀,看起來倒有幾分古韻,一時興起,拉了嫂子便往那邊走,身後跟了兩個丫鬟。

幾人走進那道觀,看裡面不過幾個閑散道人,倒也幽靜得很。玉茗信佛,極少來這道家之地,乍一進來,覺得有幾分新奇,便在觀內四處看著,與其他人慢慢走散了,不知不覺走進一處偏院。

這一處又與方才那院中不同,幾株古樹鬱郁蔥蔥,遮蓋了大部分陽光,顯得這院中尤為靜謐。那一側牆上,似乎還有人題了字,玉茗走上前去,正端詳著那字跡,冷不防從旁邊廂房走出一人了來,嚇了她一跳。

待看清那人,她卻有些奇怪。這人並非道人打扮,乃是一年輕男子,身著一身便服襴炮,看著更像官家子弟,他為何在這山中偏僻道觀之中?

那人見到玉茗也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輕輕施了一禮。玉茗也還了一禮,這時,元氏尋了來,正看到那人,也是一愣,接著笑道:“阿泌為何在這裡?”

玉茗一聽,看看嫂子,又看看那人,猜測這兩人是何關系。只聽元氏介紹:“這位便是我舅父家的二郎,姓李,單名一個泌字,兩年未見,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她輕輕一指玉茗說:“這位便是我家郎君的二妹。”

只聽那李泌淡淡一笑:“表姐出嫁後我便外出遊歷,是以每次省親也未得見,不知最近可好。”

元氏笑道:“家中一切皆安。我聽聞你在曾朝中頗受張宰相賞識,想必日後定會平步青雲,給李氏光耀門楣。”

李泌仍是面色淡淡,輕聲道:“我本就是道家弟子,但求出世無為,那些浮名利祿,皆是身外之物。”

玉茗看他年紀輕輕,說起話來卻跟個老和尚一般,不由撲哧一笑,李泌一愣,向這邊看來,她才自覺失態,悄悄往元氏身後躲了一躲。

李泌跟元氏又閑聊幾句便告辭,看著他走遠了,元氏才拉著玉茗往外走,路上說起這個別具一格的表弟來。

原來,這李泌乃是長安城出了名的神童,七歲能文,不滿十歲就已粗通老莊之論,後來因緣際會,被玄宗召見,一見之下大喜過望,予以重賞。

就連朝中宰相張九齡也對他甚為喜愛,令他待詔翰林。只可惜他年紀輕輕的便入了道家,不久後便辭官雲遊四海,一心向道,所以就連家人也經常不得相見。

玉茗聽了,心中暗暗稱奇,沒想到這世上竟有如此怪異之人,再想到方才那人的言談舉止,卻也似乎正如元氏所說那般雲淡風輕,也算的上是一位奇人,便將這人名字默默記下了。

沒過幾日,她又收到了崔府送來的帖子,邀請她去一聚,自從上次的事以後,她便有些躲著崔縱,一來是避諱兩家之間欲結親,二來她也漸漸懂得了自己即將成人,不能跟以前那般毫不顧忌男女有別。

考慮再三,終是沒有赴約。如今她心裡那個人雖已無望,卻仍需要時間將他忘記。崔縱雖好,她卻對他無意,就算不知將來自己的夫君會是什麼樣子,可是,她仍抗拒著暫且不想讓其他男子走進自己心中。

崔縱聽妹妹說韋家推了此次相約,心中失望,不由又想起那一日在湖邊她看著壽王的神情,莫非他便真的無法取代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嗎?

他終是少年氣盛,不甘心就這般落敗,思來想去,唯有向庭之求助。身為好友,庭之自然是希望妹妹能嫁給這個品性才氣都出眾的男子,一口答應下來,只等著尋了機會跟妹妹提起此事。

這一日,他得了閑來到後院,正看到玉茗在那拿著一卷書看,待走到近前,才發現一本講奇聞的話本子,不由笑道:“你啊,整天看這些書生小姐的話本子,莫不是也要想著私奔了去?”

玉茗抬頭看他一眼,不服氣的說:“哥哥還是好好照顧嫂子才是,聽聞你昨日又因為去平康坊喝花酒惹了嫂子生氣,睡在了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