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時間很快過去,開元二十五年初,玉茗已經臨近豆蔻之年,正是待字閨中的年紀,按照大唐律,女十三已可出嫁。

因著韋家乃是京兆大族,一直秉持著不與外族通婚的宗規,在普通人家看來,與這些世族大家,有時甚至比跟皇家結親還要難上幾分。她的未來夫婿,自然也只能在那幾家大姓中挑選。

這兩年玄宗對韋氏頗為重用,韋昭訓去年甚至官拜左衛右郎將軍,大戶人家的女子選夫婿皆是挑的門當戶對之人,而父親的官職,自然也是玉茗嫁人的本錢。夫妻倆挑來選去,最中意的便是那崔家的崔縱。

此人比玉茗大了五歲,父親崔渙官拜司門員外郎,乃是博陵郡王之孫,他不僅生的一副好相貌,而且年紀輕輕就當上了藍田令一職,算是這一代後生裡面的翹楚。

韋昭訓早就聽聞這崔縱是一位良才,後來見到真人,便覺得自家女兒若是能得此人為婿,必是一段好姻緣,便有意無意的跟女兒提起此事。

乍一聽這名字,玉茗倒是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記起這人便是那崔三郎。只是,她不過剛滿十三,還不想早早的就嫁為人婦,也就沒放在心上。

她尚且年幼,還不懂得嫁人之事,每日只想著讓哥哥帶著出府玩耍。只是庭之上個月成了親,正是與嫂子新婚之時,她不便打擾兩人甜蜜,韋諤又有官職在身陪不了她,倒是崔家那些姐妹常邀了她去蹴鞠遊園,這才沒有整日悶在家中。

既然是一群女子出遊,她也就不再著男裝,換了身碧色襦裙,看起來嬌俏可愛。陪同而來的崔縱看著那幾個女子中的碧綠身影,淡淡一笑。

那邀請她來一起遊園的帖子本就是他託了妹妹寫的,只為了能多見她幾面。他家中姐妹眾多,男子卻只有他一個,於是便可借了護送之便跟她接觸。

崔縱今年已經十八歲,按理說已經是該成親的年齡,可他卻跟父母說不想早早定下婚事,待仕途穩定再說。這不過是應付父母的託詞,其實是為了等她長大。

他早已打聽過,韋將軍的二女兒今年還未滿十三,不到婚嫁年齡,也不想太早的將她變為婦人限制在家中,只等年底尋個合適的時機便讓家裡去韋府提親。

這一日崔家姐妹們去的是杏園,每年新科進士們都會在這裡擺下慶功宴,還要在大雁塔下題名。因這些女眷們都是未婚女子,此刻去杏園,無非是趁著湊熱鬧挑一挑未來的夫婿罷了。

玉茗自然不知道這些女兒心思,她只聽說杏園有宴會,卻並不甚感興趣,卻因在家中悶著無聊才出門來閑遊。一大早崔縱派了車來接,等她到時,那些崔家女子們已經進了園去,只剩下崔縱在門口等她。

扶著她下了車,他笑著說:“今日園中人多,你可要跟好了,否則走丟了可真是尋不著了。”

她好奇地問:“我聽說不過是今年中舉的進士們在這裡設宴,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遊園?”

崔縱心中笑她單純,面上卻說:“這些人哪裡是來遊園的,分明是來挑夫婿、挑女婿的。一年只出三十名進士,晚了可要被別的府上搶去當姑爺了。”

玉茗一聽,又想了想,才明白他說得是何意。原本以為科舉只是朝堂之事,沒想到竟然還引發如此轟動,她看著滿園子的男男女女,心中嘆了口氣,還以為出來能好好玩耍,沒想到竟然來了這麼喧鬧的地方。

設宴之地在園中一座小樓中,那樓周圍已經被人站滿,甚至連假山上都站了人,遠遠看去不亞於過年時的西市,她看著便不想過去,崔縱便拉了她去了後園,這邊人少清淨,那些喧雜之聲被隔在了一牆之外,仿若兩個世界。

玉茗這會終於靜下來,耳邊好像還回響著方才的喧鬧聲,待那聲音消失,她才反應過來,這周圍似乎沒有幾個人,只剩下她跟崔三郎,這孤男寡女的,好像於禮不合。

雖然她年紀還不算成年,可從小受的家教也不允許這般跟男子獨處在如此僻靜的地方,這麼一想,便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微低著頭,不知該說什麼。

崔縱不知她為何就沉默不語,只覺得兩人之間氣氛微妙起來,似乎又什麼不一樣了,他想要說什麼,卻總覺得開不了口,便默默地在她身旁走著。

兩人沿著石徑這般向前走,遠遠地聽到有人交談的聲音,因有了旁人,她心裡鬆了口氣,那不自在便稍稍減了些,腳步卻加快,只想趕緊尋個人多的地方,便不會如此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