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紅姜在身後偷偷拽了拽景緻的袖子,看著她看過來,湊下身低聲道,“您哭兩聲,裝暈。”

方景緻不解,餘光瞥見黃媽媽上下亂飛的眉毛,登時心領神會,站起身順勢揮著原本備來倒酒的手帕:“祖母,我自知身子弱,活不長,卻不曾想姨娘連我早逝的生母留下的這麼一兩個小子都要拿走,孫女,孫女……”

哭到了時機,景緻看準了機會往後一仰摔到了紅姜懷裡。

“小姐,小姐!”紅姜也萬分配合,一手借住景緻,一手抽過帕子擋住景緻忍不住笑的嘴角。

不明所以的景賢拉著母親已經撲到景緻身邊,這母女倆一模一樣,連哭聲都是,小貓一樣的啜泣著。

老夫人像是氣極,這次換成了空手拍下桌子,然而不等她開口,這桌宴席外已經傳來責問似的話。

“方大人家中卻是比陛下宮中的戲班還鬧騰,今日本是來答謝大小姐前些日子的幫助的,不曾想……”周禮微微拱手,沒說的話意味深長。說出口的話卻浸滿了惡意。

方道秉別過視線努力不去看面前鬧成一團的狀況,回了一禮:“讓您見醜了。”

他心中本就有氣,因著這年輕的後生今日在大殿之上一升再升,徹底成了陛下眼前的紅人,如今家中醜事又嶄露無遺,更讓他厭煩。

周禮眯眼細瞧,看見景緻的手指還在袖中偷偷挪動,這便放下心來,只留下一句像是警示:“今日佳節,後生晚些還要回殿上面聖,便不在此處耽誤您處理家事了。”

方道秉差遣小廝送走了這個心中的疙瘩,回過頭時,老夫人已經命人搬了軟凳來抬著景緻回院子。

臨走前還不忘再下一劑猛藥:“你自己看看吧,究竟是要別人說你拿著亡妻的錢養小妾,薄待嫡女,還是誇你一句家風嚴謹。總之,若是景緻不好,我第一個不饒你。”

月光澄明,方道秉看著老夫人攜著呂姨娘、景緻、景賢,連帶著一群丫頭媽媽離了席,只留下還在哭嚎的薛姨娘母子倆。

他只覺頭疼,第一次思念起那個只在他身邊生活了幾年的亡妻。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方道秉只隱約記起她的名字中有一個“寶”字,另一個字卻是死活都想不起來了。薛姨娘的哭聲恰到好處的打斷了他的思考。

方道秉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翻了翻地上的賬本:“我對你說過多少次,老太太護著景緻,你還要去動她母親留的東西……”

景緻被抬回院子,放到床上,她靜靜聽著帳子外老夫人打發景賢回去:“……人多這屋子裡反倒存濁氣,好孩子,等你姐姐醒了,我立馬尋人去告訴你。”

方景賢被母親按著,只得乖乖低頭,但眼睛還是死死盯著簾子:“祖母,姐姐醒了您一定得立馬告訴我。”

“聽話,老太太何時會騙人。”呂姨娘生怕惹得老夫人不快,補了一句,慼慼然見禮,“那我們便回去了。”

“回去吧。”老夫人一揮手,結束了這裡的糾纏。

等到呂姨娘牽著景賢離開,她這才匆匆忙忙由王媽媽扶著進來。

景緻從被子探頭探腦的張望著外頭:“她們都走啦?”

“走了,”方老夫人坐到床邊,替景緻理了理被子,又伸出手指點了點方景緻的額頭,“你真是我的冤家,哪裡來得那麼多鬼機靈,只看一眼便明白了。”

老夫人的預想中全然沒有裝病這項,她想著景緻不過哭上幾聲,她便得了由頭,能夠替她拿回那些鋪子莊子的錢,沒想到這丫頭倒也是學會了薛姨娘哭頭疼,哭身累的本事了。

景緻拉過老夫人微涼的手拽進自己的被窩:“祖母,您什麼時候開始替我打量這些的,孫女都不知道……”

“你以為我為什麼讓你和王家的姑娘一起出去,”老夫人的手被孫女被窩裡的熱氣烘著,連著心都熱了起來,“她事情做的隱秘,你一直在家,勢必不會露出馬腳來,這是其一。”

“其二,你年齡快到了,”老夫人和服侍身側的黃媽媽對視一眼,笑著抽出手摟住景緻的肩,“我這次見了王大人家的事情,心裡越發急著這事情了。”

“何事?”方景緻被老夫人憂心忡忡的模樣鎮住,也緊張起來,“祖母您盡管說,只要我有辦法,一定盡力替您做。”

方老夫人但笑不語,一邊的黃媽媽倒是先著起急來:“小姐怎麼會不懂老夫人的心呢?老夫人不過是想為您尋一個樣樣都得意的枕邊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