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問我有沒有看到他同王家小姐呆在一處吧?”杜彩鳳立馬戳破了景緻的隱晦,她毫不在意地揮揮手,示意身邊的丫頭將一張小像遞給景緻。

景緻展開來——上頭畫的是一個模樣普通的男子,坐在桌案前撥動著算盤。

景緻將小像遞回,有些不解:“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方景緻啊方景緻,我當你裝傻,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傻的。”杜彩鳳在景緻不解地視線下猛地停住腳步,笑了起來,直到路過的王家家僕都開始注目,她才停下來,“這是我手下的賬房先生,他姓趙。”

“不出意外的話,明年春天我們便要成親了。”豪爽如杜彩鳳,說到這裡也有些臉紅。

或許是這訊息沖擊力太大,方景緻的指尖隱約有些觸電似的麻木,她愣了幾秒鐘,這才反應過來:“成親!?誰?你和畫上的男人嗎!?”

紅姜也驚得探頭探腦,試圖看清畫上的男人——她很早之前就開始好奇杜小姐會嫁給什麼樣子的人了。

“他賬算得好,人也好,這次靜安寺醫署的事情他在背後幫我出了不少力。”杜彩鳳微笑著,“我確定,和他在一起之後我會過的更好才決定成親的,如果之後後悔也絕對不會忍氣吞聲的忍下去的,你放心。”

方景緻看著杜彩鳳,她們相識這麼久,她從杜彩鳳臉上看到過許多種表情,激動的、熱切的、挑釁的、調笑的……但像是這樣的笑,她是一次見,帶著幸福、期許,和世界上任何一個想象著幸福的女孩別無二致。

“彩鳳。”方景緻第一次沒有客套的稱她小姐,她們站在遊廊下,遠遠的有嘈雜的人聲傳來。

如果是明年春天成親,那時候瀏陽應該已經回來成為新一任帝王,這篇小說也要結束了吧,那樣的話,杜彩鳳尋找自己的幸福也不是違背劇情的事情了吧。

杜彩鳳看著景緻,等待著她的下文。

方景緻終於下定了決心,她面上帶笑,像一個真正的朋友那樣:“我會準備一套世界上最漂亮的頭冠送給你,讓你作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出嫁的。”

杜彩鳳笑著拍了下景緻的胳膊,又是一貫灑脫的擺了擺手:“我的事情你不用著急,先去看看王憶之吧。”

她沒有再提因為瀏陽,那段轟動都城害她成為笑柄的三角戀,只是拍拍景緻,交代她:“她這麼突然失了父親,肯定不好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方景緻點了點頭,她提起裙邊,回頭看了眼身邊的紅姜,朝著正堂的位置走去。

那時候秋意正濃,王府的桂花香飄飄蕩蕩,吹著站在遊廊中看著景緻離開的彩鳳,也吹著一路到了正堂的景緻——

王憶之這次沒在靈前跪著,她站在側門邊,正帶著菡萏對管家在低聲交代:“……花廳的餐食一定要注意,往來的車駕也一定要安置好,這幾日家中的事情要麻煩您了。”

管家只點頭應下,不曾推脫一句。

景緻同憶之之間隔著一段距離,風吹桂花香,她似乎有所感應,回過頭來,菡萏也看了過來。

管家從王憶之手裡領過對牌,悄悄退走了。

靈堂裡的樂聲和哭聲還沒停止,花園裡有王府的家僕路過,見著王憶之都微微屈膝行禮。

沒有人說話,女孩們目光交彙,憶之看著景緻突然便紅了眼眶,像當初為了送她去父親身邊在方老夫人房裡跪著的那個下午一樣。

景緻最終走到了王憶之身前。

她像是一個大人那樣,輕輕抱住王憶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像媽媽拍著新生的孩子一樣,然後憶之聽見她說:“累嗎?”

王憶之輕輕搖頭。

方景緻卻只是抱的更緊了一些:“天涼,你得照顧好自己。”

王憶之只是點頭,反倒是身後跟著的菡萏眼眼睛一紅,已經要哭出來,紅姜二話不說,也學著景緻的樣子一把抱住她。

她們站在一處,王憶之終於哭了,她直到這一刻被景緻抱著安慰時才明白——父親是真的死了。

她恐懼的發現,王侍郎的模樣已經開始在她的記憶中模糊;她恐懼的發現,自己害怕回到大廳,她更恐懼的是,這個時候她反而不願再看見王夫人,不願意再看見她的眼淚和麻木。

“別害怕,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在王憶之最害怕的時候,景緻這麼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