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對阿綰很好。”

這是寧綰去到沉浮小闕後,寧國公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不喜不怒,面色平靜得可怕。

寧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任由冷風將她的發絲吹起,又落下。

她將寧國公書房中數不盡的字畫掃了一眼,同樣不喜不怒道,

“王爺待阿綰好,不知道祖父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不過,祖父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從祖父護著姑姑開始,便都沒有關繫了。這寧國公府麼,是生是死,與我也沒有關繫了”

寧國公扯扯嘴角,似乎笑了,又似乎沒笑。

他揭開面前杯盞的蓋子,輕輕叩擊兩聲,道,“從未發覺阿綰是個狠辣的主兒……原來嫁去允王府,也是在為自己留後路……那麼阿綰,你打算怎麼樣來對付寧國公府?這是你的家,你當真捨得說毀就毀嗎?”

“家?”寧綰彷彿聽了天大的笑話,“祖父曉得我平生最在意的是什麼嗎?便是親情!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知道,自己的父親母親是被自己所認為的親人害死的,心裡……便不在意了。”

寧國公聽到寧綰的這句話,淡然的眼眸中突然多了一抹慌亂。

雖是一瞬間,還是被寧綰捕捉到了。

她的心,登時變得沉甸甸的了。

她只是猜的,猜她父親母親的死和她的祖父有關系,可那猜測,她自己都不願意做出的猜測,竟然,成真的了。

真是嘲諷!

她渴求致死的親情和溫暖,原來,卻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世間,真的是無奇不有。

寧綰突然笑了,她抿一口茶,問,

“我送過來的琉璃硯臺,祖父可還喜歡?”

寧國公的眼眸裡又是一抹慌亂。

“硯臺,你是哪裡得來的?”

這才是寧國公喊寧綰過來的原因。

他要問寧綰,文國公府的東西,怎麼會在寧綰的手裡。

他要試探,寧綰對當初的事情究竟知道了多少。

“文國公府的東西出現在我手裡,自然是柳國公給的,至於柳國公和我說了什麼,祖父去問柳國公還好些。”

寧綰也在試探,試探寧國公的口風到底有多緊。

她以為,她虛虛實實說了這麼多,寧國公明顯慌亂了,最起碼,只言片語是要透露給她的。

可到底,姜還是老的辣。

寧國公驚慌歸驚慌,嘴巴卻是真的閉嚴實了。

寧綰說,他聽就是,聽罷,便也裝作沒聽到。

是了,寧綰若是真的曉得什麼了,怎還會如此好顏色的同他說話。

彼此都是真假摻半,信不得。

寧國公端起茶盞,緩緩啜了一口,看著茶水上頭漂浮著的茶葉,說,

“阿綰工於心計,本就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如今又得允王爺與成睿王爺幫襯,更是如虎添翼,想做什麼都是勢如破竹。我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便是這句話,我在這兒,寧國公府在這兒,寧國公府老老小小都在這兒,阿綰捨得傷,便傷,只是,若趕盡殺絕,便不是我寧家的人。”

寧綰噗嗤笑出了聲。

寧家的人?

寧家的人何曾將她當做人來看了。

命都卑賤如草芥了,區區一個姓氏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