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拂曉時分,晨曦斜斜透入破廟之中,諸人相繼醒轉,溫軒迎著日頭站起,白發紛飛,很有點世外高人的味道,道:“走罷!”

步宛青和柔蘿睡得最近,突然一聲驚呼,叫道:“十師妹發高燒,走不了啦!”

柔蘿身子骨弱,又冒著大雨走了一程路,燒得糊塗了,昏迷不醒,幸好她有一位師兄是現成的醫國聖手。

雲方看過她病情後,拍拍胸脯,保證道:“不妨事,一切有我在。”

林悉關切小師妹,按照雲方的指示,費了老大勁找到草藥熬好了,急匆匆端回破廟裡來,卻正撞到一場精彩的告白。

柔蘿燒得雙頰通紅,神志也有些不清,拉著楊篁的衣袖哭一陣,說一陣,又哭一陣:“師兄,柔蘿喜歡你,從我拜入師門,見到師兄的那一刻,我就喜歡上了師兄,可我知道,師兄就像清風明月一般遙不可及,我這麼沒用,師兄怎麼會喜歡我呢?”

林悉暗暗感嘆:“十師妹真是好膽色,要我這麼對師兄剖白心跡,那可真是要了姑娘我的老命。師兄驚才風逸,也怪不得十師妹這麼歡喜他,咦,十師妹自入門便看上了師兄,那倒比我還早著好幾年,不錯,真正是好眼光。”

楊篁愣了愣,給柔蘿扯住衣袖,拉回也不是,不拉也不是,面色頗尷尬。

眾同門皆有些憊懶,都存了點看好戲的心思,誰也沒想到非禮勿視,須躲出去。

柔蘿往他懷裡一鑽,淚珠子簌簌地往下落:“師兄,我生了病,快要死了,我知道師兄不喜歡我,心裡難受得很,就讓我死了算了吧!”

楊篁微現無奈之色,輕輕嘆了一聲,只得任柔蘿縮在懷裡,聲音極盡溫柔:“小師妹,你溫柔懂事,是個極好的姑娘,誰說我不歡喜你了?先喝了藥,把病養好了再說罷。”

柔蘿神志模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乖巧地喝下林悉手中遞過來的草藥,喝畢,雙手仍是摟定了楊篁,窩在他懷裡,誓死不肯放手。

溫軒旁觀片刻,嗤的一聲笑:“小師妹這場病生得親切。”

林悉怔在當地,她那驚才風逸的師兄,對著別的姑娘說,誰說我不歡喜你了。

掩映在日影裡,她心下很有些不好受,她覺得此刻若是有醋,她說不定會喝上一大壇。

然而柔蘿是她的小師妹。

柔蘿今年才十六歲,同門十人中,她是年紀最小的,卻是個聰敏溫靜的女娃兒,又體弱多病,一向最得眾人憐愛。

她記得柔蘿初上太華山那一年,她剛滿十二歲不久,鬥志旺盛地和幾個師弟打雪仗,那年楊篁年可十九,玄功已成,只穿一襲單薄青衫,磊然立在雪地裡,微笑旁觀。

師尊帶回來一個瘦怯怯的小女孩兒,滿身裹著雪狐皮裘,一張小臉猶凍得通紅,在寒風中簌簌發抖。

師尊吩咐眾人帶著她玩,那時的幾個師弟都是極頑皮的年紀,嫌那女孩兒年小體弱,不能和他們玩耗體力的遊戲,都把她視如無物。

林悉從小是個爽快的性子,見那小女孩兒只怯生生站在一旁,不敢說話。便跑到她身邊,一把拉了她小手,笑眯眯道:“小師妹,我是你二師姐,名叫林悉,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