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聞言皆是猛地頓住,均不再向前。

不多時,便有一道冷厲的嗓音猛地響起,“拖下去,杖殺!”

沈千容渾身一顫,她如何也想象不出當初那個顧盼神飛的少年,會有一天也這般殺伐決斷,令人驚懼膽寒。

跪著的那人似乎不曾料到方才弱冠之年的將軍,就這般迅疾的下了死令。立時驚懼的大叫,“將軍饒命啊!將軍饒命……”

他一聲聲悽厲的叫著,叫得人心發顫。

沈千容眼睜睜的見著那位陳副將被拖出門,他經過她身側的時候,原本驚慌的眼睛,陡然變得陰狠。柳之祁察覺後,慌忙上前一步,擋住沈千容,並喝令兵士迅速將他帶走。

沈千容素未被那樣的眼神瞧過,及至隨了柳之祁進門,也還沒緩過神來,總覺得心下沒來由的慌亂,定不了神。

葉闌青雖是也注意到了沈千容神色不對,但他怒氣未消,便也不曾開口詢問。柳之祁立於沈千容身側,便關切道,“嚇到了?”

沈千容一雙眸子呆滯著,仍回不過神。

柳之祁揮手在她眼前晃晃,最後仍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千容方才猛地一個激靈,而後走至葉闌青面前,亦是面目頗為嚴肅,“這是怎麼回事?”

葉闌青這才收斂了怒氣,沉聲解釋,“因他一人之失,敵方撤走了近五萬兵將,我們面前仍有兩座城池,為此不知要犧牲多少將士的性命。”

沈千容聽他所言,心思百轉千回細細思慮,方才緩緩道,“我知你氣惱,此事本也應以軍法處置。但我方才看他被帶下去時,似是頗為惱恨。而他惱恨的人,正是我。”

葉闌青一驚,轉眼盯著她,沈千容徐徐道,“我並非要為他求情,他出此大錯,死不足惜。但我雖著了男裝,卻總是一個女兒身在這軍中,想來也不止他一人看輕了我。”

柳之祁立於身後,立時解釋,“這你不必掛懷,葉將軍早已將你帶來的訊息傳令下去,亦說明瞭此戰多虧有你。現在全軍上下莫不是贊揚。”

“不!”沈千容一眨不眨的瞧著葉闌青,默然的搖了搖頭。“我不在意他們怎麼看我,更不在意他們怎麼看你,甚至,戰爭的勝負與我也並無關聯。”她並非他那般心繫君臣,心繫百姓。

“那你在意什麼?”兩人四目相對,眸中深邃仿一石激起千萬波瀾,洶湧澎湃。

“我在意你心裡的負擔。”沈千容忍住想要退卻的瑟縮,目光熱烈的盯著他,並未察覺這似乎又是一場強撩,一場表白。“你盼望著勝利,盼望少死一些人。至於那位陳副將,你該怎樣處理仍怎樣處理,只是緩一緩。”

葉闌青隨即別過眼,同柳之祁道,“去攔下來!”

“是!”柳之祁得令,迅速飛奔而出。心下一面暗道,果然,有他們倆在的時候,他最好不要在場。這一口口老血噴的,非得失血而亡。

沈千容轉身,正瞧見柳之祁跑得飛快,不由得揚唇笑起,“你竟也不問問我留他做什麼,便應聲的這麼爽快?”

葉闌青錯過她,立於窗前負手而立。

他每每這般,她便猜不出他的神情。想來,他也沒什麼神情。至少,他的聲音慣常是冷靜沉著的。

“你既說了,自有你的道理。”

沈千容不由湊上前嬉笑,她眯著眼看著他堅毅冷硬的側臉,看著他緊抿的唇,沒來由的嚥了咽口水,方才笑道,“那這麼說,你是很相信我了?”

葉闌青沖著窗外的景緻垂了垂下巴,“是!”

沈千容雀躍的要跳起來,但還是忍住了,小心翼翼的問他,“為什麼?”

葉闌青果然愈發坦然,轉過臉不動聲色的看著她,“我雖是不知你的底細,但你真心替我考量卻是真的。”

除卻幼時記憶中的母親和柳之祁,她是唯一一個。甚至,她比他們還要懂得他的心意。

沈千容深深地凝著他,澄澈的眸子裡泛起動人的漣漪,直至葉闌青率先別過眼,她才平緩了紊亂的氣息,“那好,待你收複這第二座城池,我便告訴你我要他何用。”

“好!”

“那我就先出去了!”沈千容回身,便要向外走。

“沈千容!”葉闌青突然出聲叫她,好像,這還是第一次他這樣叫她的名字。

沈千容一僵,回過身仍是燦爛的笑意,“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