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並不喜歡印主,但不可否認,對於這種天地間僅有的、和自己一樣的生命本質,暗還是有著一分憐惜之心的——雖然說出來印主也不可能相信,反而還會嗤之以鼻。

這愚昧的世人啊……暗單手扶著門框,回頭看著譚琰,淡淡道:“我要睡裡面。”

譚琰抱著印主,心中翻騰過的念頭數不勝數,半晌,也只能輕嘆一聲,道:“嗯。”

譚琰不知道進了一趟辰家墓葬群對於她的生命程序會不會有所影響,但是她知道,被暗點了出來,她沒有辦法再裝作無視人類和印主這樣的生命形式之間的差距了。

印主察覺到了譚琰的不安和惶惑,抬手用肉墊輕輕拍了拍譚琰的下巴,道:“不要亂想。”

暗索然是為了印主好,但是它畢竟在辰家墓葬群之中生活了那麼久,就算看見了無數個人間冷暖的故事,有著無數的經驗,但它畢竟不是印主。

印主之間的記憶傳承可不是說著玩的,那一代代的記憶傳承下來——因為世人對已印主錯誤的認識和利用,印主的傳承記憶大多是從頭到尾的悲傷、還有對人類的仇恨以及對於自身的恐懼和迷茫,這種記憶對於印主本身,並沒有多大的好處。

但是譚琰的出現,給了印主很不一樣的感覺。譚琰給了印主,與記憶之中完全不同的一個世界,讓印主願意給譚琰一個值得的身份。

譚琰對待印主的態度和印主記憶之中的人完全不一樣——首先,譚琰對於印主就沒有利用,更加沒有排斥厭惡之類的情緒,讓印主覺得很舒服,願意跟在她身邊。

其次,譚琰屬於那種堪稱獨一無二的、從印主破殼而出出生到成長這一段時間,一直都陪伴在它身邊的人——在印主的傳承記憶之中,從未出現過第二個這樣的人。

印主的能力被人類發現之後,人類就逐漸摸清楚了它們的習性,甚至還形成了一些專門針培育來養育印主的奴隸。

同時,為了增強印主的力量、堅定印主的心性,這些養育了印主的奴隸們,是不被允許在印主能夠獨立生存之後,還呆在印主身邊的。

可以說,印主傳承的這麼些年,對於印主心懷好意的人類並不是沒有,但大多人微言輕,連自己的命運都主宰不了,更遑論去主宰別人的命運了。

究其根本,還是印主這一族實在運氣太差,遇見的盡是些貴族之中的人渣,人渣之中的權貴。

有了這些人的對比,譚琰對印主只能算是泛泛的好,在印主眼中,也成了十足十的美好——當然,在日後的相處之中,譚琰對印主是越來越好了。

暗能想明白這一點,其中未嘗沒有對於印主嫉妒,但究其根本,還是暗較之印主,更為明智,也更願意用清醒的眼光看這個世界。

在暗關上裡間的門之後,譚琰和印主相顧無言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譚琰感覺到有些疲倦了,就收攏了桌上的碗碟,又將喝了一半的酒放在一邊,揉了揉印主的腦袋,自去洗漱休息了。

印主將窗戶開啟一條縫隙,躥了出去,並未關上,就這樣背對著譚琰,迎著月華吐納養氣,修煉起來。

一晚上無話,譚琰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洗漱之後,又去櫃子裡找了找,還真看見幾套女子的衣裙,還有少年男子的粗布短袍,看來客棧老闆娘準備的還算充足。

譚琰走到屏風之後,身手利索地換了衣服,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叫醒暗出來換一下衣服呢,就聽見外面的房門被敲響了。

譚琰掃了一眼桌上的碗碟,還以為是昨天那小夥計前來收拾了,趕忙邊扣盤扣,邊上前開了門。

辰風炎一身素色衣袍站在門口,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頭發並未全部束起,三三兩兩垂落在鬢角腦後,倒給他平添了三分慵懶。

辰風炎本來還想和譚琰打聲招呼,但見譚琰略有衣衫不整的模樣,眼眸中的光芒閃了閃,道:“譚琰以為是何人前來?”

譚琰敏銳地聽出了辰風炎語氣之中的不滿,覺得有些好笑:“你憑什麼不滿?”

辰風炎微微一愣——譚琰問的是“你憑什麼不滿”,而不是“你為什麼不滿”,言辭之間只有一個字的差別,卻說明瞭很多問題。

起碼,現在的譚琰並不關心辰風炎心中所想,起碼,現在的譚琰在心中是有些排斥辰風炎的。

辰風炎輕嘆一聲,對譚琰道:“我能進去嗎?”

昨天辰風炎就有話要和譚琰說,但礙於蘇溯越和公主殿下在場,他也只能避其鋒芒,另外選些時候再來找譚琰。

譚琰眉頭微皺,沒想到辰風炎一大早的,會提這個要求,想了想,倒是沒有拒絕,往邊上讓開一小步,示意辰風炎進來。

等辰風炎進門之後,譚琰又把門關上,略一思考,想著那夥計說不定什麼時候前來收拾東西呢,萬一辰風炎要做什麼被人看見了,那她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於是,本著這樣陰暗的念頭,譚琰默默地抬手,落閂,將門再次鎖了起來。

辰風炎聽見身後的聲音回頭,正好看見譚琰落閂完畢,正一臉得意洋洋的笑著拍了下手,面上不由也帶出笑來。

譚琰剛回過身,就看見辰風炎對著自己,笑得一臉意味深長,面上的笑容立即收起來了,眉頭微皺,冷淡道:“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