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風炎也不在意譚琰糟糕的態度,頓了頓,道:“今天中午,最遲下午,辰家逃難到西北的人就回被沙匪護送回來。”

譚琰眨眨眼,想起了公主殿下所說的、辰風炎在進入辰家墓葬群之前下達的那怪異的命令,再結合現在辰風炎的態度,略一想,就明白了。

譚琰也笑了笑,很是無所謂,但眸中的光芒卻是實實在在地漸漸冷了下來:“你算準了,以我的性子,只要我能夠成功地離開辰家墓葬群,你必定也是沒有生命危險的。在我和你回到這個世界之後,你讓辰家的人前來投奔我,必定會遇上你——真是不錯的掩人耳目的計謀呢,難為你在進入辰家墓葬群之前就想到了。”

辰風炎眉頭微皺,顯然想要解釋,卻在開口之前,被譚琰做了個手勢打斷了。

“辰風炎,我就問你一句話。”譚琰看著他,緩緩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鬱竹正會對辰家下手?”

辰風炎面色凝重了起來,在譚琰的逼視之下,緩緩點了點頭:“辰家的歷史太過久遠,桎梏也太多——這樣的家族,或許子弟眼界開闊,但早就習慣了為自家費力謀劃,他們的心胸也就只有那麼點,並不利於整個天下。”

鬱竹正心在天下,這個有為之君一直以來的心願就是成為天下共主。

好在鬱竹正還年輕有能力,手底下也有一些死忠又不缺乏能力的屬下,譚琰有預感,鬱竹正遲早有一天,會達成他自己的願望的。

而辰家,這個家族早就習慣了倚老賣老,悠久的歷史給了他們無上的榮耀,卻也封住了家族之中有為之仕進步的腳步。

辰家,已經不適合鬱竹正這樣野心勃勃、大刀闊斧改革的君主,更加不適合這個日益變化、抗災能力越來越強的國家。

以鬱竹正的個性,自然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區區一個已經顯露出頹勢的辰家,他想幹脆利落地收拾了,還真不是一件難事。

好在辰家在辰風炎的運作之下,好歹留下了一點血脈,也算是對得起那千年傳承的家世沉澱。

只是讓譚琰不喜的是,辰風炎為什麼臨到頭了,還要在自己身上算計一把——天知道蘇溯越雖然使了些計謀,讓照國暫時不會在西北邊境一帶動兵,但這只是權宜之計,並未長久之法啊,辰風炎有著那麼敏銳的政治眼光,不可能看不清楚這一切。

於是,在面對辰風炎的時候,譚琰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糾結——特麼的你究竟為什麼臨到頭了還給老孃整出這種破事來啊?

猶豫片刻,譚琰還是問道:“鬱竹正……我是說,陛下已經撤銷了風炎將軍的稱號,也罷免了你西北軍大軍統帥的職位,你卻還讓辰家族人前來西北……你就這麼有把握?”

譚琰並未明說辰風炎的把握是什麼——可以是鬱竹正不會對這一部分逃出生天的辰家人趕盡殺絕,也可以是當初辰風炎和鬱竹正定下的交易至今還有效,更可以是辰風炎在西北的多年經營,讓他即使失去了名義上的統帥地位,也還是能對西北大營産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這些事情太過大逆不道,譚琰若想要過上自由平靜的生活,她就不能插手其中——好吧,雖然在辰風炎的攙和之下,她很有可能已經插手其中了。

辰風炎顯然也明白譚琰言語之下的“把握”是什麼意思,緩緩勾起一抹笑,道:“辰家不被需要的東西,已經在那一次抄家滅族之中消失了。接下來要出現在世人面前的辰家,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家族。”

譚琰微微皺起眉頭:“什麼?”

“漠北辰家,辰家的分支,早年落魄,卻在這一次辰家本家抄家滅族的災難之中緩過氣來,因禍得福,得到了長足的發展。”辰風炎道,語調平緩,眼神平靜,像是在說一個真實的故事。

真實個屁!

這才是譚琰心中真實的想法——每個家族都有著自己的發源地,為了區別,通常都會在家族的姓氏之前,冠上那個地方的名字。

比如說東國有名的書香世家瑤河莫家,還有曾經寵冠兩朝後來急速衰落的清閔謝家等等。

不過辰家的名頭太過於響亮,這個家族屹立千年不倒,紮根在東國京城,輻射整個大陸,以至於後來人說到辰家,都不加京城兩個字了。

但漠北辰家,確實實實在在從未進入世人的眼中的。

更何況在漠北這樣一個兵荒馬亂弱肉強食的世界之中,想要拉起一支隊伍來武裝自己的力量、甚至是憑空捏造出一個家族——前提是你有足夠的資本——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隨著辰家剩餘的人帶著辰家歷代積累的財富前來,辰風炎想要創造出一個原本默默無聞、近期趁勢快速崛起的漠北辰家,就變得非常容易。

只是譚琰死活沒有想明白,這和自己有什麼關系?

清楚地看見譚琰眼中的迷惑,辰風炎抿了抿嘴,一向冷峻的面容上隱隱出現了一絲紅暈。

譚琰表示自己驚呆了——我說,辰風炎你好歹是在這個邊境苦寒之地當了十年將軍的人吶,戰場上危難之中沙發果斷的人吶,你這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臉紅,合適嗎!

也許辰風炎自己也覺得不合適,抿了抿嘴,微微側過臉去,道:“如果在漠北接應辰家人的人是你,那麼那些逃難而來的辰家人就會覺得你也算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我想,你能夠被新的辰家接受,不僅僅是因為我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