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居安沿著義街朝前走,路過寶華裳也沒扭頭看一眼,步子不緊不慢,散漫中帶著些疏狂,卻無半分悠哉閑適。

婁息覺得他是真生氣了。

他回頭看了管雙雙一眼,覺得若帶這個女人回去,前頭那位和寶華裳那位要持續折磨一段時間了,真是前路漫漫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又走了幾步遠,宋居安忽然停下來,原地轉了個身,看向街邊。

接著,婁息看見他朝街邊一個仰面朝天、懶洋洋躺在地上的乞丐走去。

宋居安走到那乞丐身邊蹲下去,從他要飯的碗裡拾起一枚錢。

那乞丐見大白天有人拿他的錢,一個翻身坐起來,斥責道:“做什麼?!還給我!”

宋居安手指捏著那枚錢起身,回身指了指管雙雙,“一錢銀子,這女子就賣給你了!”他從身上掏出管雙雙的賣身契約扔進那乞丐的碗裡。

管雙雙見此情形大驚失色,連忙走上前跪在地上,扯住宋居安的衣裳哭道:“宋師爺!您怎麼將我賣給這個乞丐!你不能這樣!我不要跟著他!求求你,雙雙會好好伺候你,我什麼都做……”

那乞丐有些懵,不知道該不該立刻歡喜。

宋居安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嚴肅問道:“那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蘇明揚和我夫人是不是真的有染?但凡你有半句假話,我立刻就走。”

被那乞丐流著哈喇子盯著,管雙雙害怕極了,連忙應聲道:“我說!我說!”

“我是沒親眼見過兩人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可我說的也有真的,蘇公子是時常到這兒來,他喜歡杜姑娘!杜姑娘對他好也是真的!她說她拿蘇公子當弟弟!”

“還有麼?”

“沒有了!絕無半句謊言!”

宋居安伸手一拉,將衣擺從她手中扯出來,退後兩步,轉身便走。

婁息立刻跟了上去。

“宋師爺!您別把我賣給他!我求求你!”管雙雙想爬起來追上去,卻被那乞丐抓住了手不讓她走。

婁息走在宋居安的身後,緩緩舒了一口氣,又聽宋居安自言自語兩句‘她有婦人之仁,我又沒有’。

從春風閣回去以後,秦蕊心情十足十的好,嘴裡哼著曲子撥弄著算盤,又不時地扶著門框伸展一下腰肢,抻抻胳膊動動腿期望自己身子好的快一些。

她扭頭朝屋裡望去,杜若坐在椅子上,腿蹺在凳子上面,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光想有什麼用,有什麼事兒不能當面說清楚?你們倆做起事來倒是利索,偏這時候婆婆媽媽的!”她道。

“你在說什麼?”杜若扭頭問她。

“還能是什麼?你和宋居安啊!我看他好似生了很大的氣,那個什麼雙雙汙衊你,你也不對他辯解兩句,萬一他真的以為你和蘇明揚有什麼,豈不是雞飛蛋打?”

杜若收回視線,又看向前面,好半天才神思悠遠的道:“他誤解不誤解有什麼關系,反鏡子碎了是合不到一塊兒的……”

“明日我去沽南鎮一趟。”秦蕊對她道。

“去吧!”杜若答道,頓了頓,她又忽然回過神來對她道:“你這身子也好了,該走了吧?!”

“等風頭過去了再叫我走吧,萬一我被那些派來殺我的人找到豈不是一命嗚呼,你難道忍心?我現在改邪歸正了,總得給我立地成佛的機會不是麼?再說以前我也沒做什麼惡,就是給我幹爹看管他的金庫罷了!”

杜若幽幽的道:“你可知道……孟遠舟為何不喜歡你麼?”

秦蕊斂去笑意,認真的問她:“為什麼?”

“他忘不掉他過世的妻子是其一,其二,你是魏國公的人,他受魏國公挾制,寧願魚死網破也要擺脫魏國公魔爪,你覺得呢?”

秦蕊走到她的對面坐下來,心事重重,“他們男人之間的事兒我從不摻和,我只管錢……”

“按理說孟遠舟也不是什麼好人啊,我當初受惠於孟家,也可以說沒有雲水繡莊給我個臺階,就沒我的今天。我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但人性善惡很難判定,我是極不願意看到孟家出事的。”杜若面色凝重的說道,說完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並不是這樣的。”秦蕊解釋道,她緩緩靠在椅子上,姣好的面容顯露出哀怨憂傷,“他是為魏國公做事,但實際上也是在為三皇子做事。聖上年邁多病,他們為了爭權暗地籌謀,錢財就是他們的支撐。”

“孟遠舟隱藏的很深吶!”杜若感慨。

怪不得她當時覺得他與那些滿身銅臭的商人們不一樣,行事向來不疾不徐,溫文儒雅,讓人欽佩仰望的同時又看不透。

秦蕊冷冷一笑,“不深又能如何呢?在位者只知道供佛焚香而不為民謀利。難道你不知這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斂財?歷朝歷代爭權奪位者誰背後不運籌帷幄,一級一級的向下層剝削,手握幾條金銀鋪就的嗜血路?”

“他們要麼從民眾身上刮錢,要麼從富商手中拿錢。”

“不止是三皇子,恐怕那位以敦厚仁愛著稱的五皇子背後也如此!不然哪來的錢籠絡官員作政黨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