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林輸了。

他下定好大決心,忍著都能夠把自己刺透的心痛,才將這些話說出口來。這樣的話,對蘇星宇來說是殘忍的真相刺激,對陸澤林而言,也足夠自虐。

其實對於這件事情,陸澤林的自責程度是無法估量的。他不僅自責害死了他與蘇星宇的孩子,也自責對蘇星宇的照顧不足。好幾次深更半夜突然驚醒,都是因為夢到蘇星宇渾身是血的模樣。而在這時,就算看到蘇星宇安穩熟睡的模樣,他也不會有從噩夢中掙脫的釋重感。相反,蘇星宇的模樣越安穩,他就覺得自己越殘忍。

他倒是很希望蘇星宇能打他罵他,哪怕再給他注射什麼藥物也可以。當身體或精神上受到來自蘇星宇的責備時,他好歹還能有些贖罪的感覺。但如今,蘇星宇將一切都忘記了。陸澤林在這段小小的平靜裡偷偷喘了口氣,可表面越平靜,最深處的煎熬也越大。

當他把這些話都說盡後,其實自己的眼眶都熱了起來。

他很清楚他都做了什麼,這頓時間,不僅是蘇星宇在逃避,他也利用蘇星宇的純粹靜好在逃避。

他做好了蘇星宇想起一切的準備,做好了接受懲罰的準備,做好了贖罪的準備。

但最後,蘇星宇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然後道——你騙我也好,嚇唬我也好,你把蛋卷還給我好不好。

他以為蘇星宇雙眼裡的明亮純粹會就此消失,可他仍在那雙眸的悲傷跟絕望之下,看到了不願相信的真與純。

陸澤林有準備面對盛怒下的蘇星宇,可他真沒有辦法繼續傷害這樣的蘇星宇。

蘇星宇強壓著哽咽,通紅的眼眶直視著陸澤林:“……你把蛋卷藏到哪裡去了,你還是快讓它回來吧……”

陸澤林說再多,對蘇星宇而言似乎都是無用。可蘇星宇這麼一句,卻像是有千萬支刀劍的力量跟銳利,將他擊得全面崩潰。

哪怕蘇星宇實際已經守在了崩潰邊緣的底線,陸澤林都沒法再給他最後的一擊了,因為陸澤林先認輸了,他狠不下去了。

蘇星宇再問一句:“……蛋卷呢?蛋卷到底是去哪裡了?”

陸澤林抱過了他:“……對不起,對不起……蛋卷沒事,我只是把它放到外面了而已,我現在就去把它抱回來……”

蘇星宇任陸澤林抱著,也沒有掙紮,還很快就轉悲為喜,語氣輕鬆了許多:“……我就知道你是在嚇唬我,你怎麼會對蛋卷下手呢,你快去把它抱回來吧……”

陸澤林認了。

如果將來會有別的保行絕對可行的辦法,他願意再去嘗試。可眼下,他發誓不會再做任何一件傷害蘇星宇的事。如果蘇星宇真是一輩子都想不起曾經那些事情,也罷了。

蘇星宇並沒有需要陸澤林過多安撫,把蛋卷抱到他懷裡後,蘇星宇馬上就恢複了一副好似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表情。

陸澤林很怕自己剛才那番會讓蘇星宇害怕緊張,他也怕蘇星宇隱瞞著害怕不敢告訴他。可望著蘇星宇眼裡的光,陸澤林又不覺得這些像是有假。

這個方式嘗試失敗,陸澤林自然還是要跟陳郅皓說的。

但陳郅皓對這個結果似乎不是很能接受:“……蘇星宇真的什麼都沒想起來?”

當時的場景一回想起來,陸澤林就只覺得心疼:“對,我說了那麼多,他就只有在聽到我把貓殺了,貓回不來的時候是要哭了……其他的話,別說能不能想起來了,他都是一副不信的模樣……”

“不應該啊……”陳郅皓捏著下巴,“……就算沒有全部想起來,也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啊……”

“不然你覺得該是怎麼樣的?”

“蘇星宇不算是會鬧的人,但他前些日子反應絕對不算小,你比我瞭解他,更應該能知道他內心憋著的部分肯定比他表現出來的還要更多更深……你對他說了這麼多,就算他不能全部都想起,那也不可能連一丁點的反應都沒有……除非他是真傻了,可你覺得蘇星宇像是真傻了嗎?”

陸澤林並不喜歡聽到陳郅皓如此評價蘇星宇:“他只是狀態有些變得像個小孩子罷了,怎麼可能是真傻。你又不是沒跟他說過話,你覺得他邏輯言語上的表現像是一個傻子嗎?”

“我只是一問而已,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陳郅皓一副很不要看陸澤林這樣的表情,“既然你也知道他的思考邏輯都清楚,怎麼可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該不會……”

“該不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