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發出聲響的一刻,晏衡就知道是謝無秋。因此看也看沒他,仍是呆呆望著天上。

“據我所知,你沒有兄弟姐妹吧?”謝無秋問。

晏衡偏過頭去打量了謝無秋一會兒,驀地笑了,伸出手撓了撓他的下巴,像在逗貓:“這不是有個表弟嗎?”

他喝醉了。

謝無秋捉住了他作弄的手,解下自己的戰袍披在晏衡肩上,然後抓過晏衡另一隻冰涼的手,一同捂進了掌心。

晏衡喜歡這種溫暖的感覺,幹脆身子一歪,靠到了謝無秋懷中。

他頭上沾著夜露的氣息,打了個酒嗝,忽地傻笑:“謝無秋,如果,你不是杏林谷的傳人,我們能做朋友嗎?”

謝無秋樂了,晏衡喝醉以後,怎麼比流觴還幼稚?

“不能。”他果斷地說。

晏衡認真的抬起頭看他,眼神裡充滿執著和不解:“為什麼?”

“就算不是杏林谷傳人,我也來自蒼崖山,我是武林正道的化身,你是魔教害人的妖孽,我們當然只能做敵人了。”

謝無秋並沒有開玩笑,他想來想去,如果不是因為一開始想探聽金縷曲的訊息,才接近晏衡,他和他根本不會有交集。就算有,也是對立的那一方,絕不會好奇對方有著怎樣的身世和苦衷,動機和理想。

可他那麼說,晏衡似乎不開心了,仰頭努著嘴道:“可是蒼崖山都不要你了。”

不等謝無秋回答,他又垂頭喪氣地低下眼簾:“不,現在,江湖各大門派都爭著要你呢。”說到這裡,他又抬起頭,“他們都勸你離我遠點呢,說你沒我聰明,被我騙得很深。”

“對啊,我是沒你聰明。”謝無秋說,“你騙我的事,肯定比我知道你騙我的事要多。”

晏衡平日裡不喜形於色,此時喝醉了,沮喪都顯露在臉上:“既然如此,你怎麼不走?早點離開我,免得被利用。”

他越說越氣:“你也說了,做不成朋友,那你還跟著我幹什麼?”他已經忘了謝無秋想借他之力找尋金縷曲下部的事,只是賭氣般的說著些沒頭沒腦的話。

“你走啊,反正,探丸借客,早就和我想的不一樣了。”

謝無秋嘆了口氣,替他理了理滑落下來的外袍,順勢攬住了他的肩。

“總而言之,我是不要和你做朋友的。”謝無秋喃喃。

晏衡便難過地嘀咕:“聖人說得對,知己難求。”

“對啊,相識滿天下,知心有幾人?”謝無秋提起嘴角,“所以,萬一有那麼一個知心人,我才不要和他做朋友,浪費。”

晏衡在心裡翻白眼:那你上天好了。

“晏衡。”謝無秋突然有些緊張,卻裝作一如常態地道,“我身上的秘密,你該知道的都知道的,不知道的也猜到了。你的秘密,我卻笨得很,想不出來。”

“反正都坦誠到這種程度了,你、你什麼時候……”他舔了舔嘴唇,慌亂的整理了一下措辭,“什麼時候能和我交個心?”

他少見的忐忑了,生怕晏衡聽出他心跳加速,僵硬的換了換坐姿,可半晌,都等不來晏衡的答話。

再一低頭,原來晏衡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晏衡是被謝無秋晃醒的,他喝了酒,腦子昏昏沉沉的,剛才睡了一覺,稍微清醒了些,聽到謝無秋在他頭頂上方不停叫喚:“別在這兒睡,著涼了,回去睡啊?乖。”

那你抱我回去不就好了,非得叫醒我嗎。

——第一瞬間,晏衡居然是這個反應。隨後被自己的潛意識弄精神了。

他睜開眼,看見謝無秋也看著他,三分是真關心,七分卻是惱怒。也不知道莫名在惱些什麼。

他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兩眼惺忪,透過謝無秋的肩,他看到了山下微微閃爍了一會瞬的火光。

剎那間,晏衡的臉色變了。

“不好!”他握緊謝無秋的手臂,催促對方也趕緊站起來,“是翟軍夜襲!!快,回去報信,準備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