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隱慢慢閉上了眼睛:“屬下甘願一死謝罪。只求……求少主一件事。”

晏衡目無波瀾的看著他,許久,才移開了眼神,沉聲道:“說。”

“屬下……我,我母親,尚還在世……”夜隱艱難道,“家母年老體邁,本也享不了幾年清福,宛城東邊城郊有一片竹林,山上有座茅屋,正是家母居所。那裡已被……秦端陽的人監視著,此次我失、失手……家母,怕有危險,我走以後,求少主念在舊情,幫我照顧母親……”

夜隱的聲音有些哽,大約覺得自己要求過分,幾度說不下去,然而又不得不說出來,只是越說眼眶越紅。

晏衡靜靜聽完,看了他一眼:“秦端陽用你母親的性命威脅你?這些,你也不曾想早點同我講的,是麼。”

夜隱重重叩一了拜:“是夜隱有負少主和老樓主的栽培之恩!”

“是啊,你也知道。”晏衡道,“你母親,我也沒義務替你管。”

夜隱聞言一慟,又接連叩了兩遍:“少主,求少主……”

“罷了,多說無益。”

晏衡挑起金針,從夜隱的手臂上慢慢滑過,夜隱自知理虧,認命地放棄了言語,閉緊了眼睛,作出引頸就戮的姿態。那金針倏然沒入他的肌膚,一眨眼的功夫,夜隱左右手的手筋盡數被挑斷。他悶哼一聲,硬是忍下了沒有叫出聲來。

可是等了半晌,致命的一針還是沒有襲來,卻聽到風聲一振,夜隱再睜眼,晏衡已經起身走到了遠處,負手背對著他。

“少……”夜隱身子一晃,差點倒地。

“你既從未效忠過,也稱不上背叛。滾吧,往後,十二樓再無夜隱。”

“少主……”夜隱先是不可置信,而後眼角一酸,眼淚驀地掉下來了。

你從未效忠,何來背叛。那話晏衡說了兩遍,第一遍是失望,是嘲諷,第二遍,是心軟,是藉口。他都知道,他卻沒猜到。

其實他早該想到。他在黑暗中注視著晏衡這麼多年,怎麼還不瞭解他的少主是什麼樣的人呢?

“快滾吧。別再讓我看到你。”

夜隱視線模糊地看著那個背影,頭再次重重叩在了地上,叩出一個深紅色的血印子來,過了很久,他才咬緊牙關站了起來,終於頭也不回地從窗子翻了出去,遠去了。

城裡的梆子聲響過五旬,天光破曉,晨色熹微。

狂雨樓門口守夜的弟子打了個哈欠,抻了抻筋骨,準備換班。新一輪的守門弟子精神滿滿地走過來打招呼,忽然看見地上正正擺放著一隻紅木方盒,便指著它煞是好奇:“那是什麼?”

守夜弟子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嚇了一跳:“什麼時候冒出來的?誰放在這的?”

“咦,你也不知道嗎?”

“開啟看看?”

守夜弟子順道踹醒了另一個還在熟睡的夥伴,指了指那箱子,幾人圍了上去,半是興奮半是緊張地揭開了紅木盒的蓋子。

“啊!——!!”

蓋子“哐當”一聲摔在了一旁,離得最近那人嚇得臉色發白,倒坐在地上退了幾步。

“快、快去稟告非歌大人,不!快去稟告樓主!!”

一息之後,那紅木盒已經重新蓋好,由銅雀端著,面色沉著地在議事廳中呈給了晏衡。

晏衡開啟後看了很久,最後將蓋子蓋了回去,低聲問:“什麼時候送來的,可有人看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