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陣忽聽得有紛雜的腳步聲朝他的方向過來,趕緊起身拉過馬,想裝作過路的農戶,不料看清了來人中夾著小謝。

小謝遠遠就朝他招手,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嘴上還喊道:“芳含表哥!”

晏衡眉毛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看著他跑過來。

小謝過來後攥住他的手道:“表哥,我遇見了一群大俠呢!蒼崖山你聽過吧,他們是蒼崖山的人啊!厲害不?咱們不用擔心走不到許城啦,大俠說可以捎帶我們一程呢!”

徐彥遠遠笑道:“小兄弟不用大俠來大俠去,我們就是普通蒼崖弟子,稱呼名字就好了。這位就是你表兄了吧?長得真是……”

他本來想說“一表人才”,可是走近幾步,眼神隨意往晏衡身上一瞟,就啞了聲兒。這弟弟已經俊朗的不像個平民百姓,怎的哥哥也長得這般……好看。白的不像樣子,雖然知道他是生了病,但一個常年風吹雨打的農戶,怎麼會有他們這般氣質?

徐彥心中起了疑,面上卻是不露分毫,過來對晏衡作了一揖,把方才小謝救人的事和他複述了一遍,又將眾人一一介紹給他,最後交代為何幾人一同前來,問他是否願意同行一程。

晏衡心中疑惑更甚,他和蒼崖山的人幾時這般客氣謙和過?前幾天還被人追著放冷箭呢,他不動聲色打量這些人,又看了小謝一眼。

小謝和蒼崖山的關系他本就介懷,如今忽然帶了蒼崖山的人過來說要一道,他如何不懷疑他的動機。幾天前構建的信任看樣子如此脆弱,稍稍一觸就有了裂縫的跡象。

晏衡心底裡並不願和這些人搭伴同行,雖然他和小謝物資短缺,身上唯一能換錢的東西都給了那個獵戶,換來一匹馬一件大氅兩套衣服,若和蒼崖山這些人一道能蹭他們吃喝,沒準還能探聽到有用訊息,但風險未免太大了。

念及此,晏衡便對徐彥拱手一笑:“各位英雄的好意我兄弟二人心領了,只是去許城路途並不坦蕩,一路同行難免給各位添麻煩,因此我們還是……”

“表哥!”小謝打斷了他,一臉委屈兮兮的神情,“你,你身上的病,以為我不知道麼?昨夜趁我睡著,你是不是偷偷爬起來躲開我咳血來著?”他邊說,還邊跟真的似的摸了兩滴眼淚,“你以為我願意給別人添麻煩?我還不是怕自己照顧不了你,萬一又遇到流匪,我若是打不過可怎麼是好?上次是幸運才跑掉了,下次誰知道呢?”他越說哭地越來勁,嚎啕著嗓子道:“咱們離開宛城時姨母就好生交代我,一定要把你的病治好,我、嗚嗚、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才去給別人添麻煩的……”

“不麻煩,不麻煩的!”徐彥一臉惶恐地瘋狂擺手,“小兄弟你別哭了,哎,方家表哥,你就別推辭了!真的不麻煩我們的!小兄弟救了舟師妹,這恩情我們也一定要報的!”

徐彥原本還對二人有所懷疑,見先前晏衡沒有要賴上他們的意思,而此時小謝又哭的情真意切,那些懷疑統統拋到腦後,覺得就算二人不是農家出身,也是迫不得已的苦命人,剛才還救了他們,怎麼能這麼猜忌別人!

“是啊方家表哥,你看看你弟弟,多心疼你啊,你可別叫他再哭了,真是,可憐見的……”

晴舟和她身邊另外兩個女子聽著小謝的兄弟情深,都忍不住暗暗擦了擦眼角。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晏衡:“…………”輸了。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了晏衡半晌,晏衡終於:“好吧……謝過諸位了。”

一行人愉快地上了路。

小謝放慢了腳步,和晏衡微微落後眾人,偷偷勾了勾晏衡的手,道:“表哥,看我哭,你都不心疼麼?”

晏衡冷笑一聲。

前面離他們最近的晴舟忽然轉過身,臉帶埋怨地看了晏衡一眼,似乎在說:“哪有這樣當哥哥的,一點都不懂弟弟苦心。”

晏衡:“……”

小謝勾著嘴露出得意的笑容。

晏衡忽然看著他,吸了吸鼻子,眼睛泛紅了。

小謝心道:不好,大事不妙……

下一刻晏衡忽然哽咽出了聲音:“你這混小子!以為我真的不心疼你麼?看你哭,比我自己哭還要痛的呀!你這孩子自小沒了爹,是我一手把你拉扯大,你把我當哥哥,我卻把你當親兒子!都說父愛如山,我若不對你嚴厲一些,你性子本就頑劣,若是長歪了,我可怎麼對你娘親交代!”

晏衡抽噎著掩住了眼睛,眾人聽他這麼說,紛紛轉過頭來,責備地看向小謝,似乎在說:“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一點也不明白哥哥的苦心!”

小謝:“………………”媽的,被佔便宜了。把“我是你老子”說的這麼清新脫俗,不愧是十二樓晏少樓主。輸了。

晏衡藏在袖子下的嘴角也勾了起來,對他吐了吐舌,做了聲“乖兒子”的口型。

小謝額角抽搐,用唇語回道:“晏芳含,你等著吧。”